问:在修习观照中有一领悟,能见的那个纯粹意识(非思想妄识)光用“空”这个字还不能完全表达其通透性,说“空”反而容易落入头脑的想象境界,用“透明”一词是否更能表达其形象呢?觉的空性和实相无相是不是指的就是这种无法言说的显现万物,穿透万物,自身却无一物的“透明”呢? 我注意到,从这里到那里,我行走在一片光明且不动摇里的国度里。仿佛我是不动摇的光明,我的色身是飘浮在这无边大光明藏中的一粒尘埃。虽然紧贴着大地行走,我说我是一名空行者;虽然与微尘积集的大地紧密相联,我注意到我不曾染着一粒尘埃。我是一名空行者,这是真的吗?我发现,我不是空行者,我是空性光明。我是空性光明,这是真的吗?夜晚我落入了一个无梦的睡眠,就在那时,我的光明,我的空,我的如如不动相,它在哪里? 我发现,我不是空行者,我不是空,我不是空性光明,我甚至不是觉。我比我找到的任何一个词都大,我比我遇到的任何一种相都深远。我不可被描述,没有什么词能够说明我,没有什么形象能够代表我,我只能说,我是一切的源头。如果非得找一个人间的词来表述我,我说我是“寂灭”;但寂灭不是寂死,它是活生生的能够化现万有的万物之母。在那一切出现之前,在那万物的源头,意识还没有诞生,语言还没有诞生,但意识和语言即将诞生。那是一个不可知的地方,不可说的地方,一个不可思议的处所! “寂灭”也可以成说是“我不知道”的状态,以我不知道的状态存在着,诸佛享受尽无穷无尽的妙乐。我说诸佛坐在他的椅子里享受三种快乐:寂灭乐、觉知乐和六根受乐。那种无法说、不用说、无可说的体会是诸佛的寂灭乐,菩萨们所通常体会到的“光明”、“透明”、“空”、“不动”、“如如”等是佛所说的觉知乐,凡夫的眼见色、耳听乐、鼻闻香、舌尝味、身触受的快乐是六根受乐。凡夫只享受到六根受乐,不知道有觉知乐和寂灭乐的存在;菩萨能够享受觉知和受乐,但不知道寂灭乐的境界;诸佛坐在那里,三种妙味,能够随时啜饮。 意识升起之时,照见万物的源头;意识升起之后,造出凡夫的世界。对觉知的注意,可以让你瞥见两端。觉知是一座桥,连着寂灭和幻象;菩萨是一段路,将凡夫和佛连接起来。因为觉知和菩萨扮演着同样的角色,所以我们将“菩萨”等同于“觉知”。能觉知者即是菩萨,菩萨即是有觉知者。有人说,菩萨这个词就是“觉有情”、“有情觉”,这吻合修行体验。觉知是菩萨的工具,甚至觉知就是菩萨,但修行之中,菩萨必须越过觉知,弃下觉知,丢掉对觉知的认同。否则,菩萨就被滞留在菩萨的境界里,无缘于佛。当菩萨被他所觉悟的觉知之境所吸引,且不能摆脱,它将失去了成长的可能。 就像一朵玫瑰花,有一天突然有了意识——有了觉知,认识到自己很美,并且它贪恋自己的美,欣赏自己的美,认为自己的美就是一切美,那么,这朵玫瑰花将看不到它的叶子也很美,它的枝条很美,甚至它的刺也很美。当一朵醒来的玫瑰贪着它自己花朵美的境界,它将看不到一棵玫瑰树很美,看不到玫瑰树所依据的大地很美,看不到大地所依据的天空、宇宙很美……。最致命的是,它认为那美是真实的。当一朵醒来的玫瑰相信它看到的花朵是真的、树是真的、大地是真的、天空是真的,并且执着于那些真实和美,它将错失于更加不可思议的存在。这很像那些越过初步觉知,逐渐认识觉性光明的菩萨们的样子。 藉借觉知,当一朵醒来的玫瑰相信它所看到的一切是真实的时,它重新落入新的梦幻。这是菩萨们需要警觉的。不要执着于“净土”、“光明”、“空”、“如如不动”、“喜乐”、“神通”、“报身”等,当你执着这些,这些都是挡住你朝见如来的障碍。不要被幻象迷住,尤其是恒久、无染、美好的幻象。要避免被幻象所迷惑,那么我们就得事先知道什么是幻象。什么是幻象?凡是能生灭的,都是幻象。 经过一段修行,有的菩萨被“觉性空明”或“如如不动”给迷住了。他们就好像一盏沉睡的灯泡,突然醒来在自己的光里,然后他们喜悦那光和那光映照下的世界,以为这就是真实世界——佛的世界,然而这只不过是,又是另一种幻界。菩萨不要执着于自己的觉性光明,就像醒来的灯泡不要被自己的光明所迷住一样。因为这种光明是不可靠的,它仍是幻象。说它是幻象,因为它仍是生灭的,虽然它看起来“恒久、光明、不变”。灯光虽然具有“恒久、光明、不变”的特性,但如果切断电流,这些相就会消失。恒久、光明、不动,不是灯光的本质,电流才是。 菩萨们修行也是,不要将光明相、恒久相、如如不如相、了了灵知相、清净不染相等当作你的本质,电流——佛性才是你的本质。没有电流或灯泡损坏,灯的光明相在哪里?夜晚没有梦的睡眠中,你的那些光明、恒久、如如不动、了了灵知、清净不染相在哪里?菩萨们可以充分享受自己觉悟到的境界,如同醒来的灯泡可以自由充分地享受它的光明和光明照耀下的世界,但不要将自己认同为这一切。你可以继续前进,继续觅寻,电流——佛性才是你可以持续当作的身份。当然,当你真的找到佛性,佛性也消失了。因为佛性没有任何它自己,佛性没有任何形体、境界。佛性不会说,“看,我是佛性,我在这儿呢。”佛性可以借助意识瞭望它自己,然而它不执着于它是那。佛性是一切变化者所走到的最后境界,因为它是万物的源头。 我坐在这里,张口说话,动手打字,这是佛性的应用,这是法身佛的作为。然而无相法身不能独自存在,它依借着我的身体、我的食物、我的床、我家人的支持、我的头脑……法——这些被称为般若文字的东西,才流淌出来。佛(佛性)没有形象,但它有一万种形象。此刻,我注意到我是喜悦,我是宁静,我是假借众缘从自性涌淌出的汩汩的爱……我想象,这些文字就像一股无形的暖流,流向四面八方无数人的心田,释然那些有缘者心中的疑团,就像热汤去碰触那雪或冰,在你或他、她的心里,有什么化了、化了、没了,她或他感到轻松、快乐。我微笑了,这个美好的早晨!
分类:一念行者 《问与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