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伟大的技巧看起来好像有点笨拙;最伟大的辨才看起来好像结结巴巴。 最伟大的技巧,为什么它看起来好像有点笨拙?因为那个具有最伟大技巧的人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它。 你曾经看过毕加索的画吗?他是最伟大的画家之一,那些看过他的画的人会立刻想到说它们看起来好像小孩子的画。那就是最伟大的技巧,它看起来好像有点笨拙,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试着自己去画毕加索所画的画,你就会了解,它比画那些伟大的古典画来得更困难。 米开兰基罗非常完美,但是并不全然,毕加索更全然。米开兰基罗所创造出来的美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属于另一个世界,它是抽像的,但是毕加索画出那真实的。如果你的真实是丑的,那么在毕加索的绘画里,它是存在的,那个美存在,那个丑也存在;智慧存在,愚蠢也存在,生命是一个全然性。 一个聪明的人能够看出毕加索绘画里的智慧,但它是像小孩的,小孩子画画的方式跟毕加索画画的方式一样,但是不要认为他是没有受过训练的,他是受过训练的、受过规范的。有一天,他变得很完美,因此他放弃了所有的训练和所有的规范,现在那些东西已经不需要了,现在他能够像小孩子一样地画画。 最伟大的诗人不会去管文法,文法是业余的和初学者在学的。事实上,伟大的诗人会渐渐忘掉语言本身,他会创造出他自己的语言。伟大的诗人是不能够分类的,你无法将他分类,只有平凡的诗人会去注意文法和尺度,他们会遵循所有的诗学原则。对你而言,他们看起来是完美的,因为你无法在它们里面挑出任何毛病。试着来了解我所说的:一个伟大的诗人会有很多瑕疵,因为生命本身就有很多瑕疵,而一个完美的诗人将不会有任何瑕疵,但是他的诗并不活生生,只有死人才不会犯错。他们说:「犯错是人之常情。」我说:「犯错是活生生的。」只有生命能够犯错。 生命是不完美的,那就是它的美,它就好像小孩子一样。所以,当一个文化到达了最高的顶峰,每一样东西就都变成好像小孩子一样:最伟大的画家会开始玩那些颜料。 有一些达利(Salvadore Dali)的画,那些画非常美。他会将颜料从软管直接挤出来洒在画布上,然后就画好了,他是在玩那些颜色。在达利的画里面,你看不出来哪一端是上面,哪一端是下面,你将它任意放都对。 有一次,一个人要求毕加索在一天之内画出两幅画,但是到了要交差时候,他只画好一幅。像毕加索这样的人是不能够被指定的,他很自发性地生活着,如果那个感觉没有出来,那个画就画不出来,因此他将那一幅画切成两半,以两幅来卖。没有人知道说它只是一幅,而不是两幅。他或许也可以将它做成四幅,这样也不会有什么差别,因为没有人能够看出任何意义,没有人能够知道它是什么,它只是颜色的游戏。如果你问他说他在做什么,如果你问他说那个意义是什么,他一定会说:你去问花看看它的意义是什么。如果你继续玩那些颜色而没有任何意义…… 蝴蝶以及它的颜色有什么意义呢?在这里的这些茉莉花有什么意义呢?它们为什么是红色而不是黄色的呢?为什么是黄色而不是白色的呢?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生命是不能够解释的。一个伟大的画家变成好像神一样,他玩那些颜料,他创造出纯粹的美,而不是型式;一个伟大的诗人变成好像神一样,他创造出纯粹的诗,而不是固定型式的诗,纯粹的诗跟固定型式的诗是完全不同的。固定型式的诗有一个型式,而纯粹的诗是无形的,它或许是散文的型式,诗也可以是散文的型式,但是固定型式的诗就不能够是散文的型式。诗可以处于宁静之中,但是一个固定型式的诗无法处于宁静之中。 伟大的音乐家忘掉每一样他所学的东西,他也忘掉他的乐器--他本身变成了音乐,然后当他宁静的时候,他的存在就好像是一首歌;当他在走路的时候会有一首诗在它里面,当他坐着的时候会有舞在它里面,在他的活动当中有一个舞,在他的不活动当中也有一个舞,他已经跟它合而为一了。 那就是为什么老子说:最伟大的技巧看起来好像有点笨拙。 这对你来讲很难了解。要了解米开兰基罗是很容易的,任何愚蠢的人都能够了解,但是要了解毕加索是困难的,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够了解。疯狂需要聪明的人来了解!来了解他的疯狂和聪明两者。 最伟大的辫才看起来好像结结巴巴。 最伟大的辩才总是在犹豫。生命那么微妙,你说话怎么能够不结结巴巴呢?生命那么深奥,你怎么能够将它化为文字?生命具有如此的深度,只有愚蠢的人能够毫不犹豫地说出一些什么,只有愚蠢的人能够很确定,聪明的人总是不确定。 他的走路就好像在走过冬天的河流;他很小心地走路,就好像每一步都可能有死亡。他讲话,但是他同时知道得很清楚,那些能够被说出来的都是垃圾,而那些不是垃圾的东西是不能够被说出来的,他知道得很清楚,真理是不可能被说出来的,因为当你一说出它,它就变成了谎言,文字会扼杀真理,它们是有毒的,唯有在宁静当中,它才能够被说出来,但是没有人能够了解宁静,所以聪明的人也必须讲话。 但是他会结结巴巴,他会犹豫,就某方面而言,他一直都在害怕--不是害怕他自己,而是害怕别人。每当我对你说话,我知道说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机会它会被误解,而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能够被了解,这样我怎么能够很确定地说呢?我必须犹豫,但是为了那百分之一,我必须冒险。为了有百分之一的人能够了解,我必须冒那个险。 那首歌必须被唱出来,虽然知道得很清楚说或许没有人会了解它;那幅画必须被画出来,虽然知道得很清楚,或许没有人会去欣赏它。 这种事曾经发生在伟大的荷兰画家梵谷的身上,他作画的时候完全是自发性的,没有人能够了解他在画什么,没有准则可以用来判断他的画,事实上,在梵谷存在之前怎么可能有准则存在?准则必须依据梵谷而存在,它们不可能存在于他之前。世界上有其它的画家,但是从来没有一个梵谷,所以,怎么可能有准则、有评判标准来判断一个梵谷呢? 梵谷将一个新的世界带进了这个世界,他画了一些画,而那些画从来没有卖出去,但那并不是重点,他从来不因此而感到沮丧。如果他碰到老子,他一定会说:如果人们买了它,那么它就不是真正的画。因为没有人买它,所以它里面一定有某些东西,没有人能够搞清楚它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的生活由他弟弟来供应,但是他弟弟所供应的钱很少,只够他买一些生活上的必需品——食物、衣服、和住处,一毛钱都没有剩。所以,他会吃四天,然后断食三天,因为他必须用那些钱去购买颜料和画布来作画,这就是他的整个生活形态,他活得并不长。 这个世界不适合那样的人生存,他们会一直保持是外来的人或陌生人,他们会觉得没有回到家。他画得很疯狂,因为他知道生命很快就会衰退。当你一个礼拜只吃四天,而且又吃得不好,接着又是三天的断食,你怎么能够活得很长?但他还是一直在作画,而他觉得很高兴。 他的弟弟西奥梵谷非常非常沮丧,因为一张画都卖不出去,他本身是一个伟大的绘画评论家,他支持梵谷,他试着去卖他的画,但是一张画都卖不出去。为了要使梵谷高兴一下,有一次他送钱给一个朋友,哄他去买至少一幅梵谷的画,那个人来,梵谷觉得很高兴,至少他的画已经有人欣赏了,他将他所有的画都展示出来,几乎有两百幅,那是他毕生的努力,但是他越展示,他就越知道说那个人并不了解,他只是很匆忙地,想要随便买了就走,所以梵谷说:我不想卖,我怀疑,是我弟弟拿钱给你的。他将那个客人赶出去,那算是最后一次,他说:我以后再也不卖我的画,他只是将他的画到处送人--比方说,他会到街角的茶馆,将他的画送给他们--但是在他死后,人们开始搜寻他的画。 他为他自己创造出那个准则,真的很了不起。像梵谷这样的人必须作画,同时创造出判断绘画的准则,因为没有其它的准则存在。 像老子这样的人必须创造他的真理,以及那个真理要怎么样才能够被看出来或是被了解的方法。 梵谷过世之后,他的画变得很有名,整个欧洲都在搜寻他的画,任何他住过的地方--小镇、旅馆、茶馆、咖啡屋等,全部都被搜遍了。人们将他的画当成垃圾丢掉,他们已经完全忘掉那些画。现在世界上几乎有一百张重新被发现的画,每张画至少价值四千万美元以上,但是梵谷的一生却过着像乞丐一样的生活,没有人曾经向他买过一幅画。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对那个最伟大的来讲,有一个困难,因为那个最伟大的跟一般大众之间存在着一个距离,而且那个距离非常大。只有两个可能性:或者是那个伟大的人下降到大众的层面--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它不可能发生,它是不自然的--或者是一般大众达到较高的层面,那是唯一的可能,但那需要花一些时间,那就是为什么即使在几千年之后,佛陀、老子、和克里虚纳仍然保持是一个谜,那个奥秘并没有被解决。
摘自 奥修《老子道德经(二)》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