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问题: 当没有设定时间限制去静心的时候,我会觉知到我对时间有很大的焦虑。你说时间意识是挫折,能否请你谈论这个对时间的恐惧? 对时间的恐惧是唯一存在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也是对时间的恐惧,因为死亡停止了所有的时间。 没有人害怕死亡,你怎么能够害怕那个你不曾知道过的事情?你怎么能够害怕那个你完全不知道的、完全不熟悉的、陌生的?恐惧只能够存在于对已知的东西。不,当你说「我害怕死亡」,你并不是在害怕死亡——你根本就不知道!谁知道呢?死亡或许比生命来得更好。 那个恐惧并不是对死亡的恐惧,那个恐惧是对时间的恐惧。 在印度,我们对这两者使用同样的名词,我们称时间为「卡拉」(kala),我们也称死亡为「卡拉」,对死亡和时间,我们使用同一个名词,它是有意义的,「卡拉」这个字是有意义的,非常有意义,因为时间就是死亡,而死亡只不过是时间。 时间在经过意味着生命在经过,因此会有恐惧产生。在西方,那个恐惧更剧烈,它几乎已经变成一种长期的病。在东方。那个恐惧并没有那么多,那个原因是东方相信说生命会永远永远持续下去,死亡并不是终点,这一世并不是唯一的一世,在过去有千千万万世,在未来也将会有千千万万世,不需要急急忙忙,那就是为什么东方很懒惰:不需要急急忙忙!那就是为什么在东方没有时间意识。有人说:「我在刚好五点钟的时候会来。」然后他一直没有露面,他并不觉得对时间有任何责任,而你在那里一直等,他在四、五个小时之后才来,他还说:这有什么不对?,这又怎么样? 在西方,时间非常短,因为基督教和犹太教都相信只有一世,那种信念会产生出焦虑。只有一世,最多七十年,其中有三分之一花费在睡觉里——如果你活六十年,其中有二十年要花费在睡觉里,剩下来的有二十年要花费在教育和这个那个,再剩下来的二十年——工作、职业、家庭、结婚和离婚,如果你仔细计算,你将会发现根本就没有时间生活! 我什么时候才能够生活?恐惧会抓住心,生命一直在经过,时间继续从你的手中流出去,死亡每一个片刻都以恒定的脚步在逼近,它随时都可能来敲你的门,而时间是一去不复返的,你无法恢复它,一旦它走掉,它就永远走掉了。 恐惧、焦虑、一种担心时间的神经症——它变成一种慢性病,它几乎已经变成西方人的第二本性,他们一直警觉到时间在流失,因而变得害怕。 那个恐惧基本上是:我还没有能够去生活,而时间一直在经过,它没有办法被恢复,我无法使时光倒流,一旦它走掉,它就永远走掉了,生命每一天都在缩水,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那个恐惧并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时间的恐惧,如果你深入去看它,你将会发现那个恐惧是对没有活过的生命的恐惧——你没有能够好好去生活。如果你有好好生活,那么就不再有恐惧。如果生命达到一种满足,那么就不会有恐惧。如果你有好好地享受生命,如果你已经达到生命所能够给予的高峰,如果你的生命是一个性高潮般的经验,是一首很深的诗,在你里面震动着,是一支歌,是一个庆典,是一个庆祝,你每一个片刻都很尽致地去生活,那么就不会有对时间的恐惧,那么那个恐惧就消失了。 即使死亡今天就来,你也已经准备好。你已经知道了生命,事实上,你将会欢迎死亡,因为有一个新的机会打开了,那是一扇新的门,有一个新的奥秘被显露出来。我已经活过生命,现在死亡正在敲门,我会跳下去开门,对它说:进来吧!因为我已经知道了生命,现在我也想要知道你。 当苏格拉底即将要死的时候,发生在他身上的情形就是如此。他的弟子们开始哭泣,那是很自然的,苏格拉底睁开他的眼睛说:停!你们在干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又哭又泣的?我已经活过了我的生命,而且我是很尽致地活过了它,现在死亡正在来临,我对它非常非常有兴趣,我带着很大的爱心和渴望在等待它的来临,我满怀希望,有一扇新的门打开了,生命显露出一个新的奥秘。 有人问就:你不害怕吗?苏格拉底锐:我看不出为什么一个人要害怕死亡?因为,第一,我不知道它将会怎么样,第二,只有两个可能性,要不然就是我会继续存活下去,那么就没有恐惧的问题,要不然就是我不会继续存活下去,那也没有问题。如果我不存在,那么就不可能有任何问题,如果我就象我在这里一样继续存活下去,如果我的意识还继续存活,那么也没有问题,因为我还在。 在生命当中也有一些问题,我都解决了它们,所以如果死后我还在,而同时有一些问题,我也会去解决它们,解决问题一直都能够给人一种喜悦,它能够给予一种挑战,你接受了那个挑战,然后进入它,而当你将它解决的时候,就会有很大的快乐产生。 对死亡的恐惧就是对时间的恐惧,而对时间的恐惧在内在深处其实是对没有活过的片刻或没有活过的生命的恐惧。 所以要怎么办呢?活得尽致一点,活得强烈一点,活得危险一点,那是你的生命,不要因为别人所教给你的任何愚蠢的观念而将它牺牲掉。那是你的生命,你要全然地去生活,不要为了文字、理论、国家、或政治而牺牲掉它,不要为任何人而牺牲掉它。 有很多人就象屠夫一样准备得好好的,他们可以抓住你,他们将某些制约灌输到你里面:你的国家濒临危险——为它死!这是绝对的愚蠢。你的宗教濒临危险——为它死!荒谬。那是你的生命,你要去过它!不要为任何其它的事而死,只为生命而死。 那就是我的讯息,那么就不会有恐惧。 但是有一些人随时都准备要剥削你,他们继续在说,为这个死,或是为那个死。他们只为一件事准备好——你必须变成一个烈士,那么就会有恐惧。 尽情地去生活!不要认为去死是一种勇气,唯一的勇气就是很全然地去过活,没有其它的勇气。死非常简单、非常容易,你可以去到悬崖那里跳下去,或是你可以上吊,它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你可以成为一个国家、一个神、一个宗教、或一个教会的烈士,这些全部都是屠夫!全部都是谋杀者! 不要牺牲你自己,你在这里是为了你自己,而不是为其它任何人。 生活,在完全自由的情况下生活,生活得非常强烈,使得每一个片刻都被蜕变成永恒。如果你很强烈地去过一个片刻,它就被蜕变成永恒。如果你很强烈地去过一个片刻,你就进入了那个垂直的,你就离开了那个平面的。 有两种方法可以跟时间关连:其中一种就只是在海洋的表面游泳,另外一种就是潜得很深,去到海洋的深处。如果你只是在时间的海洋表面游泳,你将永远都会害怕,因为表面并不是真实的存在,表面并不是真正的海洋,它只是疆界,它只是外围。去到深处,走向深处。当你很深地去生活一个片刻,你就不再是时间的一部份。 如果你处于爱之中,深深地处于爱之中,时间就消失了。当你跟你的爱人或你的朋友在一起,突然间就没有时间,你走在深度上。如果你喜爱音乐,如果你有一颗音乐的心,你会知道时间的停止。如果你有美感,如果你有美学的感受力和敏感度,那么当你看着一朵玫瑰花的时候,时间就消失了,当你看着月亮的时候,时间在哪里?时间会立刻停止,秒针继续在动,但是时间停止了。 如果你深深地喜爱任何一样东西,你就会知道你超越了时间。那个秘密有很多次都显露给你,生命本身将它显露给你。 生命喜欢你去享受,生命喜欢你去庆祝,生命喜欢你深深地加入,使得你不会懊悔过去,使得你不会记住过去,因为每一个片刻你都会进入得越来越深,每一个片刻生命都会变得越来越美、越高潮、越是一个高峰经验,然后渐渐地,当你变得融入那个高峰,它就变成你所住的地方。 一个成道的人就是这样在生活,他一个片刻接着一个片刻很全然地去生活。 有人问一个禅师:自从成道之后,你一直都在做些什么?他说:我从井里提水,我在森林里砍柴,当我饿的时候,我就吃,当我觉得想睡的时候,我就睡,就这样而已。 但是你要记清楚:当一个已经深入了解他自己本性的人在砍柴,他就只是在砍柴,其它没有人在那里,事实上那个砍柴的人并不在那里,只有砍柴,那个砍者并不在那里,因为那个砍者是过去。当他吃东酉,他就只是吃。 有一个伟大的禅师曾经说过:当坐着的时候,就只是坐,当走路的时候,就只是走路,最重要的是:不要摇摆不定。 时间是一个难题,因为你并没有正确地生活,它是一个征兆,它好象一个症状。如果你活得很正确,时间的问题就会消失,对时间的恐惧就会消失。 所以,要怎么做?每一个片刻,不论你做什么,都要很全然地去做它甚至很简单的事情,比方说洗澡,你也要很全然地去做它,将整个世界都忘掉?当你坐着的时候,你就只是坐着,当你走路的时候,你就只是走路,最重要的是不要摇摆不定。站在浴室的莲蓬头底下,让整个存在都掉落到你身上,要跟那些掉落在你身上的很美的水滴融合在一起。一些很小的事情,比方说清理房间,准备食物,洗衣服,或者是去作晨间散步,你都要很全然地去做它们,那么就不要任何静心。 静心只不过是在学习很全然地去做一件事,一旦你学会了,那么就使你的整个生活都变成一个静心。忘掉所有的静心,让生活成为唯一的法则,让生活成为唯一的静心,然后时间就消失了。 记住,当时间消失,死亡就消失了,然后你就不会害怕死亡,事实上,你反而会去等待。只要想想那个现象,当你在等待死亡,死亡怎么能够存在? 这个等待并不是自杀式的,这个等待并不是病态的。你充分去经历你的生活,如果你充分去经历了你的生活,死亡就变成了全部生活的最高蜂,死亡是生命的最高点、顶点、高潮。 你经历了所有的小波浪——吃、喝、睡、走路、作爱,小波浪和大波浪都经历过,然后来了一个最大的波浪,你死,你也必须很全然地去经历它,那么一个人就会准备好去死,那个准备好就是死亡本身的死。 人们就是这样在知道说没有什么东酉会死。如果你准备好要去经历它,死亡是无能的,但是如果你害怕,死亡就会变得非常强而有力。没有经历的生活会给死亡力量,而一个全然经历过的生活会从死亡带走一切的力量,死亡是不存在的。
摘自 奥修《老子道德经(三)》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