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离名相的游戏

建梅

大地平沉，虚空粉碎，您在何处？

要想了解“大地平沉，虚空粉碎”时，我在哪里？首先得了解什么是“大地平沉，虚空粉碎”，若不了解这个概念，也将无法知道我在哪里。大地平沉，大地是大地自身，它往哪儿平沉？虚空粉碎，虚空本无自体，谁粉谁碎？“大地平沉，虚空粉碎”是说，你关于大地、虚空的错误认识破掉了，大地相没了，虚空相没了。如果实有“大地平沉，虚空粉碎”这个事实，为什么唯有诸证悟者能够见到，而站在他面前的其他众生却硬硬看不见呢？在他们眼里，大地仍是大地，虚空仍是虚空，既没见大地平沉，也不见虚空粉碎。所以，“大地平沉，虚空粉碎”非是实说，乃是喻说。

“大地平沉，虚空粉碎”喻说诸证悟者破掉了法相。“大地”、“虚空”、“平沉”、“粉碎”，皆法相也。如果你破掉了法相，那么我相在哪里？我相也是法相之一！如果你法相、我相都破了时，怎能再问我在哪里呢？如是而问，非为正问。就像，昨夜你做了个梦，梦见了许多从未见过的人，其中有一人给你印象最为深刻，醒来时你不能这样问，“我昨晚梦里的那个人去哪里了呢？他是去了北京，还是去了上海，是到了拿加大还是美国？”你不能这样问，因为那个人本来是假，不存在他在哪在儿、去哪儿的问题。同样地，你也不能问“大地平沉，虚空粉碎时，我或你在何处”。这不是正确的问法，如果你这样问是非明智的问，如果我按常俗的习惯答是为戏答。

但按照禅师们的风格，当你这样问时，他们可能这样答你：大地平沉，虚空粉碎时，我在何处？在你的鼻尖上。大地平沉，虚空粉碎时，我在何处？大地平沉，虚空粉碎。大地平沉，虚空粉碎时，我在何处？如果我正和你喝茶，我会说正和你喝茶。这是三类回答。第一类回答告诉你，在你用心处；第二类回答告诉你，问题就是答案；第三类回答告诉你，一切现前。这是三种基本的回答方式，另外还有少言语或非语言的。例如，假如你遇到了临济老师，他会呵你；遇到了德山，他会打你；遇到了赵州，他会让你吃粥去；遇到了温和一些的老师，你可能会和你入水入泥、亦葛亦藤、作解作答。

以上老师的种种答法，或提醒你注意自己的用心处，或提醒你注意问题本身，或提醒你注意现前当下，或直接截断你的妄想流注……种种作为，只为使你归真，然后无碍的生活。一、注意自己的用心处：“大地平沉，虚空粉碎时，您在何处？”很显然，在你的一念心。如果你心不起这个念头，连这个问题也没有；如果你的心起这个问题了，就在你持这问题的一念心上。二、问题即是答案：“大地平沉，虚空粉碎时，您在何处？”大地平沉，虚空粉碎。如果你认为我即心，那么当心生法时心在哪？心就在法相上。离开法相没有心。当心生出了大地、微沉、虚空等法相时，心就在大地、微沉、虚空等诸法之相上。问题就是答案，所以，当你问“大地平沉，虚空粉碎时，我在何处？”大地平沉，虚空粉碎。

三、一切现前：“大地平沉，虚空粉碎时，您在何处？”如果发问者正和你一起喝茶、下棋或锄地等，你则可以回答他：在喝茶、下棋或锄地。因为若以有论，无论大地平沉不平沉，虚空粉碎不粉碎，你都只能在当下，你都只能在现前，你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所以照实回答现前的事，是正确的回答。这样回答还有两个好处：一、它是真实的；二、它能提醒当事人从头脑里出来，回到眼前如实的存在。除上述三种回答，你还可以根据对当事人的了解，根据当事人和你当时当下的具体情况，用棒、呵、默、请吃茶，或其它非语言的方式作答。总之，你提供给当事者一个因缘，他具体因之能悟到什么，悟到什么程度，这要看他的修造。若因缘时节到了，便会就地花开，得悟无生。

实际上，“大地平沉，虚空粉碎时，您在何处”是一个无解的问题，本来无我故；因为它无解，所以它有无数无量的答案。每一种的答案都是一种善巧，只为引你到真实、解脱、无束无缚处来。这是一类禅宗公案，对这类公案，问题与答案只是名相的游戏，不关真实实际。对这的回答，似乎是这样：悟道后，不管你怎么回答都对；悟道前，不管你怎么回答都不对。不悟道，不管怎么回答都是戏论；悟道后，不管怎么回答都是善巧。产生这的原因有三：一、不悟道，你把假的当真的；悟道后，你还假于假，还真于真。二、悟道后，你使用名相；不悟道，名相使用你。三、悟道后，如同你做游戏，知道那是假的，不管你怎样运用道具，那只是为了游戏更成功，你更加开心；不悟道，你认不出这是游戏，你当真，你被迷惑，你不能自由无碍。

大多公案的设计，是让你脱离名相的。当你远离名相，不在名相里纠缠，你变得清净、干净；当你卷入名相，没完没了的故事，没完没了的疑惑，没完没了的问题与答案的轮回来了，你似乎永远也走不出。所以，远离名相，出离游戏，是禅师们重要的教学之一。从某方面说，每一例公案都是断轮回的，每一例公案都在救你出名相的淤泥，当你出离名相，出离问题与答案的轮回，诸佛、诸禅宗大师就在不远处等着你，绝学无为闲道人的生活也将进入你。藉因公案，因悟道，因种种善巧设施、方便手段，进入非名非相的真实世界，无事世界，妙喜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之诸佛世界。在那里，名相为妙用，方便呼为智，诸佛共享用，说名为佛饭。众生有能食到佛饭者，必能解脱。莫被名相缠，自在在眼前，出离名相的游戏！

分类：一念行者  《你问我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