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 (2014-07-02 12:03:54)

qifuzg

关于小孩，每个内心充满担心的家长，都因小孩而体验更多的苦。有病的小孩，家长因小孩的病受种种苦；没病的小孩，家长因小孩其他方面的问题受种种苦。总体来说，小孩就是你的心，是你的“电影银幕”——你把自己内里所有关于生命的“美好”和“黑暗”都集中投射到那儿。你在自己小孩身上看自己的人生电影，你看得那么快乐或那么痛苦。

正巧你有一位“自闭症”的小孩——你的人生电影是：《一位母亲和一位自闭症小孩》。你在那儿经历和感受一位母亲因“自闭症”这个概念所带来的苦：担心、害怕、焦虑、不安定——担心别人怎么看你的小孩和你，担心小孩的未来怎么生存，担心……总之，你似身陷某种形式的地狱，然而你却不能把这当作电影看，因为它那么真实，你正在亲身体验。因为你觉得这一切是真的，因此你的苦也是真的。这让你无法出离这种苦恼。

有一天你的头脑里闪过一个“佛”的念头：你并不是思考如何让佛来救你的小孩或你自己，而是你想知道：一个佛是如何看待“自闭症”的？一个佛如何出离这种苦的？虽然你感受苦很真实，但苦是真实的吗？如果苦是真实的，那么它就是不会碎掉的，即使佛也拿它没办法。然而我们知道的概念是，假如一位佛不能粉碎一切痛苦他就不是佛，假如一位佛还有一丝儿痛苦他就不是佛，不管佛遇到什么样的境界都不能让他苦，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假如有一位佛出生在现代，并且碰巧他也有一位“自闭症”的小孩，他是如何看待这一切，并如何生活的呢？

有位“自闭症”母亲的头脑中出现了上述想法。此时此刻，她不再想小孩的自闭症和她的种种烦恼苦楚，她想知道这个答案。她昼夜深思这个问题，说到底，她是想借一双佛的眼睛来看她的小孩和她自己的。她想体会一下佛的境界，同时也真的想解脱自己的苦——这是得到那个答案的“副产品”。

人们说，佛的眼睛是纯净的，究竟怎么个纯净法？纯净到什么程度叫纯净？这位母亲昼夜深思这类问题，她几乎进入到痴迷的程度，就像全然投入某种科研活动的科学家，就像高度进入某种疑情的古代参禅者，就像灵魂被吸走了的得某种相思病的人物，就像念佛进入三昧的某位净土居士……她如鲁如愚，如痴如钝。有一天她揣饭给她自闭症的儿子，因为思想高度集中，她被一个小板凳拌倒了，碗碎了，饭洒落在地；就在那一刻，她的所有念头脱落了，她进入了广大空明的境界……

看着她眼前的儿子：他那么完美，他的动作那么优雅，一次一个动作，丝毫没有任何问题。这发现让她感到惊奇。因为她从来没那么看过她的小孩，过去她总是认为他呆板、刻板，她总是陷入对他或他的行为的种种担忧或害怕之中，她没有一刻纯粹的看她的小孩。“纯粹”，当这个字眼蹦进她的脑海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纯净”二字，她明白了“佛的眼睛是纯净的”，到底是怎么个纯净法了。那“纯净”便是不带一丝一毫的概念或故事地看她的小孩，那“纯净”便是完全只在当下，没有一丝关于过去或未来的想象……

这发现让她兴奋不已，有那么一刻，她具备了“佛眼”。虽然只有如电光一闪般的“以佛目看世界”，那影响也是深远的，那经验深深地烙在了她的灵魂和记忆当中，从此它就发挥巨大的效应。从此每时每刻，她就练习以那个的眼来看待她的小孩，来看她的丈夫，来看她自己，来看她周围的一切。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她不再为她的小孩担忧，她不再沉浸那些担心害怕之中，她那么爱她的小孩，爱他本来的样子，爱老天赐给她一个她所需要的完美的小孩；她和丈夫的关系也改善了，改善的让人想象不到好；她对自己也不再批判了，所有的自责、懊悔不再出现，即使出现，它们失去了往日那样影响的力量；从此世界变得那么美好，一切好像是无一丝尘埃的镜子照出的像，那么清晰，那么真实，又那么美丽而毫无问题……

也许这位母亲被称作“顿悟”了。“顿悟”了的意思是你失去了你所有的概念，你失去了你所有的旧世界。顿悟是一种彻底认知的改变，是一种对真相如实的看见。从此，这位母亲“失去”了她的小孩，也“失去”了小孩身上的“自闭症”，她失去了一切关于她的身份、关于她小孩的身份、关于她小孩各种病症的故事身份……这在外人看来，她及她的小孩一点都没变，她的小孩行动还那么刻板，还那么自我封闭，反应还那么迟缓或异于常人，然而在她那完美没有任何问题，不管她的小孩如何，那是完美的小孩。她爱她的小孩，只是纯粹的爱，除此没有任何别的要求。她爱她实际的小孩，不是她认为应该的小孩。

她有一个自闭症的小孩，这自闭症的小孩或小孩的自闭症，为她完全投入深思佛的境界创造了条件；而完全投入的深思，又为她的“顿悟”创造了条件；而“顿悟”让她一刹那与一位佛的世界接轨，让她一刹那拥有一位佛的眼睛，让她一瞬间以佛的眼睛看世界……经说，一个人当以什么得度，菩萨就化身为什么来度她。此刻她深刻的了解，她的儿子是菩萨化身为自闭症的小孩来度她的。她被度了，那菩萨成功了，她从此得救了。不仅在自己儿子的自闭症上，也在她自己的“自闭症”上，在她和所有人一切疾病上、一切问题上。如今再看着她那可爱的儿子，她看到的是一位天真、稚气的文殊菩萨，不再是一位自闭症患儿。

现在，每当她再看着她的儿子，常常泪水滑落她的脸颊，但那不是悲伤的泪水，也不是担心忧虑的泪水，那是醒悟的泪水，那是爱的泪水，那是把一个幻象如此当真而如今明了的喜悦的泪水，那是对天下无数患有“自闭症”小孩的家长还依然正沉浸在她往日的那份绝望和痛苦中的假象里而不知的憫怜的泪水……她多么想把自己的这份发现告诉他们呀。她知道那多么难。要想把这假象看穿，要想从重重无数像海洋一般宽广的妄想里走出来，要想从巨大的如持续不停的鼓风机吹出来的风一样的执著中走出来……得需要多少的因缘和准备啊。单单我告诉他们这些发现的真相的结果有用吗？我如何把我的觉悟直接给他们？想到这她有点气馁，像任何一位刚刚觉悟的菩萨所经历的那样。

然而，虽然如此，她还是想把发生在她生命中的这份经历告诸于众，她想告诉他们：“自闭症”是个想象，“小孩”是个想象，乃至一切都是个想象。世界是想象出来的。当我们患有自闭症的小孩坐在那里，我们不带任何故事地看着他们——用不了多久，你会发现，“故事”一个一个的来了：在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上面，我们起了一个“小孩”的念想，接着我们想“这是一个男孩或女孩”，然后我们想“这是我的儿子或女儿”……在“我的儿子或女儿”上面，接着我们又生起“自闭症”的想象……然后我们的心又跑到过去或遥远的未来……然后再进入种种更细微、更缜密的故事；我们就是那样被陷在种种故事里的，像一个游泳的人被种种水草缠住一样。

当我们看穿了这头脑的运作过程，一瞬间将它们打回或抖落，当我们以纯粹干净的心看我们的小孩，当我们以不带任何一丝云翳的眼看我们的小孩——无论他们是自闭症，还是残疾人，还是叛逆少年……他们都是他们该是的样子，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对此你没有任何异议，你不企图改变故事，你不试图修改他们，你爱他们本来所是，你以他们本来所是爱他们、体会那爱。就这样，你进入了安宁，你的世界是安静的，你的小孩身上也褪去了你加在他们身上的那些幻化的模糊光圈和图案。一切如佛，你是佛，你的小孩也是，这就是不移半步，西方极乐世界来到你面前；也是，诸佛菩萨来接你“往生”——在你活着的时候。

“人”是个故事，“小孩”是个故事，“自闭症”是个故事……要看穿这些故事，需要心多么沉进它自己的宁静中，需要心多么剥脱它毕生以来浸染的种种故事啊，需要心多么艰难地回到它的本来……虽然过程看起来不太容易，然而那是可能的。因为古往今来有多少心灵之鱼已经游回了它的源头啊。在你游回源头的过程中，你的小孩、你的丈夫、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是你的游伴，都是为陪你游回那源头，彻底解脱的。他们不但是你的游伴，他们也是每一个源头，深深的认知他们，也是抵达那源头的作为和路径。

在生命当中，不管我们遭遇什么，那都是一场梦，我们都在涅槃的床上做着各种梦境。虽然看起来我们经历种种，但当我们从这人生的大梦里醒来，我们会发现我们什么也没干，我们哪儿也不去，我们只在经历梦境，我们一直在涅槃的床上。在涅槃的床上的梦境里，我们遇到我们有自闭症的小孩，遇见我们这样那样的老公、妻子、父母等，然而只不过是一场梦。深刻地思维观察“无常”、“万法唯心”、“缘起性空”等这样的佛教认知——在小孩的“自闭症”等这样的事上，能让我们彻知、解放、自由，真实不虚。

南无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