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禅的学生说:「所以,师父,灵魂是不朽的吗?或者不是?我们在身体的死之后还能存活吗?或者我们会被化为乌有?我们真的会再来投胎转世吗?我们的灵魂会分裂成好几个部分,然后继续循环运转,或者我们会以一个单一的单位进入一个有机生物体?我们会不会保留我们的记忆?或者投胎转世的学说是虚假的?或者,也许基督教生存的观念更正确?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的身体会复活吗?或者我们的灵魂进入一个纯粹的柏拉图式的心灵领域?」 师父说:「你的早餐已经变凉了。」 那就是禅的方式:把你带到此时此地。早餐比任何乐园来得更重要;早餐远比任何神的观念来得更重要;早餐远比任何轮回、灵魂、再生以及所有那些无意义的话来得更重要,因为早餐是此时此地。 对禅来讲,那个立即的就是那个最终的,那个迫近的就是那个超越的。这个片刻就是永恒……你必须在当下这个片刻醒悟。 所以禅井不是一个教导,而是一个设计--一个打扰你做梦头脑的设计,一个设法使你进入一种非常警觉的状态,而你必须马上爬起来看的设计,一个在你的周围创造出一种极度紧张,使你无法保持舒舒服服地昏睡的设计。 这就是禅的美,也是禅带给世界的革命,其它所有的宗教都只是慰藉,它们帮助你睡得更好一些。禅试图把你唤醒,它完全没有慰藉,它不会谈论一些伟大的事情,并不是说那些伟大的事情不存在,而是说谈论它们将不会有所帮助。 人们有一个非常愚蠢的观念,他们认为……我们最喜欢的诡计之一就是假装说借着谈论一件事情,我们就是在对它做些什么。那就是为什么心理分析变得那么重要,它只不过是在谈论。病人继续谈论他的难题,他认为借着谈论他的难题,他就是在解决它们。 人们继续在问问题,然后得到答案,他们认为借着问问题和得到答案,他们就是在解决他们真实的难题。别人所给你的答案并不能够有所帮助,它们或许只能够作为慰藉来帮助你。 你问某人说:「死亡之后还能够存活吗?」他说:「可以。」你就免除掉一个恐惧-一对死亡的恐惧。然后你就开始想说灵魂是永生的。 只要看看那些相信灵魂永生的人,你将会发现他们是最大的懦夫,在印度就有这样的事发生。多少年代以来,至少有五千年的时间,这个国家一直在相信灵魂永生,但是有一千年的时间,这个国家仍然停留在奴隶制度之下。人们已经变得非常怯懦,他们不敢起来反抗它,在印度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次革命。 相信灵魂永生的人应该是非常非常勇敢的,他们能够面对死亡,因为他们将不会死,但是情形却刚好相反。事实上,他们相信灵魂永生只不过是一种保护,是围绕在他们怯懦周围的一个铁甲。他们害怕死亡,因此他们相信灵魂永生的观念,他们继续执着于那个观念-一来对抗死亡。事实上他们并不知道。 如果你问一个禅师说:「灵魂是永生的吗?」他将不会回答,因为他知道那是你的恐惧在要求回答,你的恐惧想要被平息,你需要一个慰藉,你需要一个有权威的人来告诉你说:「是的,不要害怕。」你需要一个父亲形象。 基督徒把神看成父亲,或者天主教的教士被称为神父那并非只是巧合。由于恐惧,人们在找寻父亲,他们需要此地的父亲,他们也需要天上的一个伟大的父亲,这些人是幼稚的、不成熟的,他们不能够自己站起来,他们不能够依靠他们自己来过他们的生活,他们需要有人来依靠。 禅不谈论神,并不是说神不存在!而是神并不是一个父亲,神也不是一个母亲,你无法用任何文字来想象神,你所有的文字都是不相关的。神只能够在全然的宁静当中、在绝对的宁静当中被经验,光谈论它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在谈论它的当中,人们会开始认为他们在做伟大的工作。然后他们读经典,他们将它哲学化,他们继续相信,然而在他们的生活当中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们的相信从来没有带给他们的生活任何光,事实上,他们的相信反而阻止了光。 禅并不是一个相信系统,它是一个醒悟的方式,禅师一定会很严厉,那就是他的慈悲,他必须敲醒你,他会继续找出一些设计来敲醒你。 且听下面这个故事: 一个禅师在拜佛像,一个和尚来到他旁边说:「你为什么要拜佛?」 「我喜欢拜佛。」 「但是我以为你说过一个人无法借着拜佛而达到成道,不是吗?」 「那么你为什么要拜佛?你一定有原因!」 「什么原因都没有,我喜欢拜佛。」 「但你一定是在找寻什么,你一定有什么目的!」 「我拜佛并不是为了任何目的。」 「那么你为什么要拜佛?你拜佛的目的是什么?」 就在那个时候,师父跳上去给那个和尚打了一个重重的耳光! 它看起来很粗野,完全出其不意。那个和尚并不是在问任何不相干的问题,他只是出自好奇而在问一个简单的合乎人性的问题,他不应该这样被对待,根本就不需要打他。没有一个印度教的教士会打他,也没有一个基督教的牧师会打他,他们的目的是不同的,只有禅师会打他,他的目的是不同的。 为什么他不一开始就打他?为什么他要那么麻烦回答他那么多问题之后才打他?他是在制造那个情况,在制造适当的情况。他创造出那个热,他使他的好奇心变得越来越强,他将那个和尚带到一个状态,在那个状态之下,那个掴打会令他震惊而产生出一种觉知。 他帮助那个和尚去想它,想得越来越激烈,把他带到一个思想的顶峰,因为唯有从那个顶峰,那个掴打才会有帮助,但这个掴打既不是粗野的,也不是傲慢的,它并不是出自愤怒,这一点要记住。我在一本书里面所发现的这个故事是一个美国人所写的,他认为那个师父后来生气了,因为那个和尚一直质问,然后由于愤怒,他才打他,这是愚蠢的说法,他错过了整个要点,它并不是出自愤怒!他并没有被那些问题所冒犯,他在享受那个问题。借着使问题增强,而不是回答问题,他把那个和尚带到一个越来越狂热的状态。看看那个差别。 平常你会回答那个问题,好让那个问题结束,但是禅师的回答是在使那个问题变得更尖锐、更强烈,他在帮助那个问题的产生变得更全然。他给了那个和尚一个概念说他的问题非常重要,师父无法回答它,他在帮助那个和尚的自我变成一个大气球,所以稍微刺一下,那个气球就爆破I。 它并不是出自愤怒,它跟愤怒无关,他并不是在对那个和尚生气,他并不是觉得那个和尚很烦,那个和尚来问问题他一定觉得非常高兴,他给了师父一个机会,但那是一个设计,他并不是在回答。 甚至那个掴打也不是回答,这一点要记住。有一些人会开始想说好像那个掴打就是回答,那也不是回答,那个掴打只是给你一个急拉,只是要动摇你的基础,使得即使只有一个片刻你可以溜出你的思想,你也会瞥见真相,那么你就会忘掉神,忘掉佛,也忘掉拜拜……你只会看到你的早餐在变凉了,你会进入此时此地。 禅对生命是以一种存在性的方式来接近,而不是以一种哲学性的方式来接近,它非常有帮助,它使很多人醒悟。 禅不相信分析问题,因为它不相信任何问题可以在它本身的层面上被解决。除非你的意识被提升到比那个问题更高一点,否则没有问题可以被解决,这个必须被了解,这是非常基本的。 你问了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它,但是你仍然保持在同样程度的意识,我的回答无法提升你的意识。你问说:「神存在吗?」我可以说是或不是,但是你仍然保持一样!不管我说是或不是都无法在任何方面帮助你变得更有意识,它无法给你更多的本质,它只能给你更多这个方面或那个方面的知识。 如果你是一个无神论者,而你问说:「有神吗?」我说没有,你就会觉得很高兴,你会说:「所以我是对的。」或者如果我说有,你会说:「这个人是错的,他什么事都不知道,他只是一个瞎子,我已经论证过,我已经很深入地调查过这件事,我找不出任何对神的证明。」 不管我说有或没有,不管你是一个有神论者或是一个无神论者,要不然就是你会去累积那个知识,如果它适合你,你就接受它,要不然就是,如果它不适合你,你就拒绝它。那就是你在你的头脑里继续在做的,但是你的意识并没有被提升。除非你的意识被提升,否则没有问题可以被解决。首先那个问题之所以被创造出来是因为你的意识,这无法借着任何回答而解决,它只能够借着帮助你的意识变得比原来更提升一点才能够被解决。 那就是禅的工作,它并不是知识的传递,它是意识和本质的传递。 借着掴打那个和尚,那个师父只是帮助那个和尚变得更警觉一些。如果那个和尚变得更警觉一些,那个打耳光就不只是一个打耳光,它是师父的本质跳进了那个弟子,但是要这样的话,你需要对师父有很大的爱,否则你将会错过那个掴打,你需要对师父有很深的信任。 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 如果我打某一个人,如果我说了一些比较重的话,如果我打击到某一个人的自我,那么一百个人里面有九十个人会开始以敌对的方式来反应,他们错过了那个要点!他们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如果有时候我批评你,这是打你一个耳光;如果有时候我对你很严厉,那是打你一个耳光,很微妙地打」耳光。 但是人们对真理的兴趣并没有像对自我那么有兴趣,你会立刻准备离开,认为这个人并不适合我。只是打一个耳光,你就忘掉了所有关于找寻的事。不变得更觉知、更警觉,不去接受更多的意识和本质,你反而把你自己封闭起来。 禅需要一种特殊的气氛和环境--一种爱和信任的环境。那就是为什么我坚持说除非你是一个弟子,否则我的工作无法在你身上开始。
摘自 奥修《一休禅诗》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