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存在最大的奥秘?不是生命,也不是爱——而是死亡。 科学家试图要去了解生命;因此科学维持是不完全的、部分的。生命只是这个整体奥秘的一部分,而且是一个非常微小的一部分——非常表面,只是在最外缘的东西而已。它没有深度,它是浅薄的。因此科学维持是浅薄的,科学知道很多东西,而且是知道所有的细节,但一切科学所知道的东西维持是浅薄的——如同你只知道海洋的波浪而从未深深地潜入大海之中,你不知道海洋的无限。 生命是有限的、片刻的。此刻它在这里,下一刻它就走了。生命是一阵微风,来而又走……生命不曾伫足过。因此科学宣称它知道的真理并非是真理。科学知道的只是部分的真理,而将部分宣称为整体是科学方法的一个荒谬。科学所知道的是真理,但不是全部的真理。但当你将部分宣称为全部时,你甚至将那一部分也虚假化了。 爱是中间点。它恰好就存在生和死的中间。它是一半的生、一半的死;因此人们会有对爱的恐惧。除非你准备好去死,否则你不可能知道爱——但籍着死亡你会变得更活生生。爱透过死亡而一再一再地复活;爱借着消失而一再一再地出现。 爱远比生命本身更奥秘,因为在爱里面包含着爱和某些其它东西:生命加上死亡。百分之五十的爱是生,百分之五十的爱是死。那些害怕死亡的人将永远无法进入爱的奥秘之中。 艺术探索的是爱的世界,因此艺术远比科学更真实,走得比科学更深沉。虽然艺术的方式完全和科学的方式不同,但是艺术家所涵括的视野,比科学的知识所能够涵括的东西更加广阔。科学之所以能够具客观性是因为它是无关乎本质的。艺术却不可能绝对的客观,艺术是百分之五十的客观、百分之五十的主观。艺术不可能免于观察者。 科学试图要成为绝对的免于观察者;观察者不应该进入,不应该加入,应该维持绝对的中立、不加入,应该做一个旁观者。他不应该将自己带入。那是科学看起来的样子。 但你怎么可能避开知道呢?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那么知者就必定会进入知识里。 现在有更多敏锐的科学家警觉到这个现象:要成为绝对的公正、客观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观察者必定会被反映在他的观察之中。他不可能成为一个纯粹的旁观者。他会介入,他会理论化,他会创造出假设,然后透过这个假设而继续。他会加以选择,因为有限多的细节与可能性。他必须集中焦点。 是谁在决定要将焦点放在哪里、选择什么、不选择什么,以及往哪个方向进展?因为存在是多层面的,你不可能同时在所有的层面上进展,你所知道的东西必定会受到知者的影响。但艺术从最开始就已经了解这一点。 当科学家注视一朵花时,他就只是做一个观察者。他只是将所看见的记录下来,他不会将他的想象、看法带进观察中。诗人有更多的自由,画家有更多的自由。他移动、深入花朵的现象之中。他加入这个奥秘之中,他不是分开的,有短暂的片刻他变得与花朵合而为一。有片刻的时间,诗人与花朵共舞——在风中,在雨中,在阳光下;有片刻的时间,诗人变成花,观察者变成被观察者;有片刻的时间,诗人不只是在看这朵花,而是透过这朵花在看,花朵成为他的眼睛。很自然地,他潜入得比科学家更深;他带来更美的钻石,更有价值的石头。 诗、画、雕塑、音乐——它们准备好加入参与,因此也更接近实相。但它们只是在半路中。 宗教基本上是关于死亡的。死亡包含一切全部;死亡包含生命、包含爱,以及某种超出的,既不是生命也不是爱能够包含的。死亡是所有一切的顶点、高潮、最高峰。生命是山脚,死亡是山峰——爱位在两者之间。 宗教家、神秘家试图去探索死亡的奥秘。在探索死亡的奥秘之中,他无可避免地将会知道生命是什么、爱是什么。那些都不是他的目标,他的目标是要穿透死亡,因为似乎没有任何事远比死亡更神秘。爱因为死亡而带有某些神秘性,而生命也因为死亡而带有某些神秘性。 如果死亡消失,生命中将不再有任何的神秘性。因此在一个死的东西之中不会有任何的神秘性,一个死尸不会有任何的神秘性,因为它再也无法死亡。你认为死尸没有神秘性是因为生命已经消失的关系吗?不,死尸没有神秘性,是因为现在它再也无法死亡。生命只是死亡的表达方式之一。 死尸没有神秘性是因为随着死亡的消失,爱也不见了。它在一分钟前还有巨大的奥秘,现在却已经一无所有了,你只能将死者埋葬或是烧掉。句点已经来到,整个过程已经停止。是死亡在推动这整个过程继续下去;是死亡在使你保持觉知到某种神秘的、奇迹般的、魔术般的东西。 宗教奠基在对死亡的追寻上,去了解死亡就是去了解一切;去经验死亡就是在经验一切,因为在死亡的经验中,你不只是在经验生命的最高处、爱的最深处;在经验死亡中,你进入那神圣的。死亡是通往神圣之门,死亡是神的庙宇的大门的名称。静心者自愿地进入死亡。 你经验死过很多次,但每一次你都太过执迷于生命而死,以至于你无法看见死亡是什么。你的眼睛专注在生命上,你执着于生命。你被死亡攫掠而去,而要抓走你的唯一方式就是使你成为无意识的。 当外科医生即将为你动手术时,他使你变得无意识,他给你麻醉剂,那就是几世纪以来死亡一直在做的事情,如果你无法喜悦地走,跳着舞进入死亡,就会有一个原本就定置在里面的麻醉剂:人们会在死前变成无意识的。因此你不记得自己的前世,因为你在死前变得如此深深的无意识,而使这段记忆变成闭锁的。 如果一个人能够有意识地警觉地死亡,那么他将会记得前世,印度人因此而发现人不是只有一世。你已经活过千百万次了,你不是一个初来乍到的人,你是非常古老的朝圣者。但每一次你都是不情不愿地、无意识地死亡,因此你忘掉每一件事。 神秘家自愿地进入死亡。神秘家死在真正的死亡发生前;他死在静心之中,爱人知道一点点死亡的滋味,因为爱有百分之五十的部分是死亡。因此爱非常接近静心。爱人知道某种属于静心的品质;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撞到静心。爱人知道什么是宁静、平静。爱人知道无时间性,但他们是误打误撞到心——静心不曾是他们的基本追寻。 神秘家非常有意识地、深思熟虑地进入它。静心是全然的死亡、自愿地死亡。一个人死在他自己之中。神秘家死在死亡来临之前。他每一天都死。每当他静心时,就是进入死亡。他达到那种高度、深度,而后慢慢地,随着静心变得非常自然地流露出来时,他开始活在死亡之中。每一刻他都让过去死亡而维持是新鲜的,因为一旦你让过去死亡就会变得活生生地处于当下。 他持续不断地死,维持象清晨阳光下荷叶上的露珠般的清新。他的清新、他的年轻,他们恒久如新依靠的是死亡的艺术。而后当真实的死亡来临时,他会无所畏惧,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个死亡千百次了。他为之着迷,他颤栗、他跳着舞,想要喜悦地进入死亡!死亡不会在他里面创造出恐惧:相反地,死亡对他而言是一个极大的吸引力,一种很大的拉力。 因为他喜悦地死亡,他没有变得无意识地死亡,因此他知道死亡完整的秘密。知道死亡,他就拥有能够打开所有大门的万NENG 钥匙,他拥有能够打开通向神的大门的钥匙。 现在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分离的个体。分离这个想法本身就是愚蠢的。分离的想法本身之所以会存在,是因为他没有察觉到死亡。你会将自己认做是一个自我而与存在分离,是因为你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如果你知道死亡,那么自我将会蒸发。当自我蒸发时,你开始感到归属于这整个存在。 因此佛陀教导非暴力。这个教导不是一个道德律,不象甘地一样。甘地的整个教导是道德的、独立的、政治的、很寻常的,没有奥秘学包含其中。佛陀的非暴力是完全不同的,品质上的不同。当他教导非暴力时,他的意思是除了你没有别人存在。伤害别人就是在伤害你自己。毁掉任何东西就是在毁掉你自己。和任何人对立,带着敌意、不和,就是和你自己的存在对立——因为只有一个存在遍布、弥漫于这所有的一切。 佛陀从未使用过「神」这个字,但他藉由微妙的暗号一再又一再地在指示。这是他指示的方式。他对神具有无限的尊敬,以至于他觉得使用「神」这个字是一种亵渎。这是我对佛陀的了解,他出于很深的尊敬、很大的敬畏,而不使用这个字。他一直被误解——这种事情总是在发生,所有的佛都会被误解,因为试图要去了解他们的人没有内在的眼睛,他们是盲目的、耳聋的。 佛陀一直被认做是一个无神论者——认为没有任何东西会比真理走得更远。佛陀被认为是反对神的,没有任何其它的想法会比这个更不真实。佛陀对神的敬畏如此,以至于他无法说出「神」是和「我」分开的。那个不可分离是如此强烈地被感觉到,与神一体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地被感觉到,以至于「神」这个字也无法被说出口。 这在古代的以色列一直是一个传统:几世纪以来,上帝之名不能被说出口,只有耶路撤冷最大的神庙里的最高祭司被允许,而且只能在绝对的单独中,而且一年只能够有一次。没有任何其它人被允许使用上帝之名。一年一天,而且只有一次,最高的祭司,最纯粹的、最优越的,所有犹太人中最神圣的人可以进入一座殿堂,神庙中最内部的殿堂——所有的门会被关上,上千人会聚集在神庙之外,就只是为了当祭司说出上帝之名时,他们也要在场。没有人听得到——祭司会低声地说。 你不能大叫上帝的名字,它只能在宁静中被低声说出——而且只有一次。这是一个很美的传统。它显示出敬畏。否则,象「神」这么美的字会被污染,变得污秽,变得丑陋不堪。 即使现在,每当他们使用「上帝(God)」这个字或写「上帝(God)」这个字时,拼法也会不同。他们不会使用完整的拼法G-o-d,他们会使用G-d这个拼法,而将o去掉。这只是在表示:「我们没有资格说出全名。」这个字最根本的部分、最核心的部分——它的灵魂本身被删去了。而删去「o」这个字母也是很美的,因为o也是「零」的象征。不只是字母o,同时也是零,而零是神最内在的核心。 佛陀将它称做「尚雅塔(Shunyata)」,空、无。「G」和「d」都只是次要的;没有关系,可以使用它们,但是最内在的核心部分必须被保留下来,不予表达。这是出于对神、对存在的无限敬畏与景仰,因此佛陀从未使用过这个字。但是有暗示,对具有接受性、敏感的人而言,有数不尽的暗示在那。在每一个话中都有一句暗示。 当你有意识的在静心中死亡时,神就诞生了——因为你以一个自我而消失。那么是什么被留下呢?一个静止,一个具有无限潜力的静止,蕴育着一个宁静——是与整体蕴育而生的。当你消失时,界限也会消失。你融化,与其它每一个人结合。 诗人只有偶尔才会变得与花朵共鸣、与日出共鸣、与飞翔的鸟儿共鸣。神秘家变成永远与存在融为一体,他就是花朵、是白云,他就是太阳、是星星、是月亮。他开始活在一种多层面的方式之中,因为整体的生命就是他。他活在树的翠绿之中,也活在玫瑰花的鲜红中。他乘坐在鸟儿的翅膀上,他是狮子的吼叫声,他是海洋中起伏的波浪。他是一切……他怎么可能是暴力的?他怎么可能会伤害?他怎么可能是具毁灭性的? 他的整个人生成为一个创造力。 神秘家是全然创造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