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要从”人马座”的层次,进入超人格的层次。它既是一个超越的境界,我们就须放下对自己及世界的惯有心态,才能领会得出超越个体、广阔无边的意识领域。这一层次的修持法是为了帮助个人体会到自己意识的深度及广度,进而提升至浩荡的超人格境地。 这种论调只会让现代文明化所培养出来的西方人士感到困惑而已,再加上当宗教的极度贫血,不论在个人经验或群体组织中,我们早已失落了那种超越感。当我们指出每个人的存在深处都有个超人格的我,它不仅能超越自己的个体性,还能与超越时空限制的另一个世界相联系,大概会有不少对此论调嗤之以鼻。 我们西方人过去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处心积虑地压制超越的观念,实是极为不幸的事。 这种压抑虽然十分隐晦,影响却深远。它是促使当前文明感到不满足及不快乐的主要原因,它的遗害比上述意识层次中所谈到的性压抑以及暴弃、侵略个性的压抑等要严重得多。虽然角色、自我及〔人马座〕层次上的压抑,看起来复杂且神经质得多,却不至于影响到整个社会心态。当今的问题症结乃是出自我们对超越境界的心态,可是我们却异口同声地否认这一事实。由于被压抑下的渴望并未真正消失,只是潜藏一处,伺机乔装为其他形式出现,因此我们随时随地地都可看到它们的化身,例如热衷于静坐、通灵现象、瑜伽、东方宗教、生理反应、灵魂出窍,濒临死亡的经验等等现象。由于对超越经验的渴望被压抑了太久,一旦现身常表现得过于激烈而且变质,于是妖术、占星术、服用迷幻药以及登山拜师等大行其道。 然而大部分西方人仍然对于超人格观念感到困惑。它既然超越个体,又超脱所有个人的问题及焦虑,怎么可能存在于个人之内?因此在直接进入超人格的主体之前,我愿意简略介绍一下荣格的观点。对超人格的认识通常会左右人们一生的成长方向。其他民族则常以某种宗教仪式,将这些基本观念灌输与襁褓的婴孩。 荣氏与本世纪初从学于弗洛依德,被其师视为衣钵的继承者,但不到十年的光景,二人便因理论上的歧异而分道扬镳,从此不相问道。他们无法互容之处,正是我在第一章所指出的现象:致力于某一意识层次的心理学者,通常只承认比它更浅的层次,却不愿接受比它更深的层次,而且常视较深的层次为变态或根本不存在的幻想而已。 弗洛依德的贡献被自己有限与自我、角色及阴影的范围内,荣氏也接受了上述层次,即犹不以为足,进而直探超人格的领域。他可以算是欧洲第一位研究人类意识内的超人格层次的心理学祖师。弗洛依德始终无法认出这一层来,两人只有分道扬镳了。 究竟荣氏在人心深处撞见了什么,将他引进超人格的领域?它怎么可能即在人内,又超越个人?我们知道荣氏对全世界的神话都有深入的研究:包括了中国的寺庙、埃及、美洲大陆、希腊、罗马、非洲及印度的鬼神,图腾、万物有灵论、古老的象徽、神话观念。荣氏还发现,这些原始的神话象徵,竟然时常公然出现在文明欧洲人的梦境里、他们大部分人连听都没有听过那些神话,即使有所见闻,也绝不像梦中所显现的图像那么清楚真切。这些认识即不是此生得来的,荣氏便推测,这些神话概念必然是从人类祖先遗传下来,埋葬在我们的身体内。荣氏视这类〔原型〕为所有人类所共有,虽属于个人,同时又超乎个人,是一种集体而超然的存在。 这个假设颇有它的道理,尤其当你读了荣氏极其详尽的研究资料及统计报告以后。例如,每个人都有一颗心脏、同时肾脏,十个手指,四肢等等,同样的,每个人的大脑也有普世相同的表达形式。就像人类的手因为要抓东西而发展出特定的形态;人类的大脑已有几百万高龄,它经过这么长久的进化,一定也发展出某种领会及掌握现实的基本模式;这种意象性的、神话性的模式,我们称之为原型。因为在每一个结构相似的大脑内,都藏有基本上极其类似的神话的原型。只要是人类的一份子,都享有此类原型,荣氏称这更深一层的心理现象为〔集体性的潜意识〕。它不再限于个人,而进入超越的境界。每个人内心深处都埋藏这这超然境界的神话,我们若忽略了这极富潜力的层次,可以说是虚走人生一遭了。 潜意识中也与角色、自我以及人马座层次相应的部分,它包含了个人的记忆、心愿、观念、经验以及潜能。可是在你更深的〔集体潜意识〕之内,所包含的就不只是个人的东西了。它广纳了整个人类的集体意象,古代神话中的阴阳神祈、妖鬼神魔、英雄恶霸,都缩影在你的存在深处。荣氏认为,不论我们意识到与否,他们陆续在我们内不断创造,或不断破坏。 像荣氏这类超人格层次的治疗法、就是帮助我们意识到这股潜力,且善加利用,以免它暗地里与我们作对。讲得神秘一点,它教我们如何活出一种充满神话的生活。许多人听了会感到刺耳,因为现代人对〔神话〕有很深的成见,认为神话这个字常隐含着荒谬、迷信、或痴人说梦之意。这绝不是我们论及神话的含义。活出一种充满神话的生活,意味着在自己的生活、工作、人际关系及环境中,体会到有股超然的存在。神话为我们打开了超人格的世界。古玛拉史瓦密曾说:童话故事里,一开头总是〔很久很久以前〕,它真的是在诉说一个超越时空以外的古老故事,在那里,一切只是游戏,什么事都变为可能。神话中的描述及想像,十分似乎无界限的真实世界,和我们当前抽象而推理的世界反而背道而驰。神话描述了时、空、对立的种种界限,我们可以说,神话意识其实与本来的真实世界更为接近。 因此,活在神话里,世纪上是为我们开启了那浩荡无边的无界限境界。这并不表示,我们就该放下当前处处受限的俗世,而逃入神话幻想中。它是要我们向神奇的超越境界开放,将那种心境应用到我们的俗世中来,藉着与生命更深的根源相系,重整我们的生活。 要人培养出神话境界的心胸,是言之有据的论点。根据荣格的研究,那些神话意象,也就是〔原型〕,早就深埋在每个人的心内,它很容易就被相关的外境所勾引出来。那些意象有时会轻微地影响到你的行为表现,有时会强烈到令你身不由己的地步。它还会现身在你的梦境、幻想、白日梦里。 譬如,你会梦到类似的梦境,或是某种奇异的影像:也许是人面狮身、也许蛇发女、蟒蛇、飞马,或是其他神怪人物。只要稍微研究一下古代的神话,便会发现这些怪物对人类都具有某种特殊意义,因此,你也不难找出它对你自己的〔集体潜意识〕的象征意识,然后将此意义融入你的意识内,就不会再被它的魅影所缠绕了。于是,你的心灵深处逐渐放松,自我意识的表层开始崩裂,使得超性意识得以成长。这种成长虽然超越了你个人的层次,却仍属于更深更大的你。 让我们再分析一下,这更深更大的自己,这超人格的自己,究竟是怎么由神话的意识中冒出来的。当一个人透过〔原型〕的眼光以及神话意象来反省自己的生活时,他的意识也会提升到放诸四海皆准的境界,因他不再受限于自己偏狭的眼光,而是透过人类共有的心灵之眼。这是多么不同的眼界!这人对自己的认识也会大为改观,现出世界人的胸怀及深度。他不再只是一个自我或〔人马座〕而已。个人的困难与际遇也打击不了他,他不再执著于自己的想法及感受,因他深切了解,他个人不论面对什么困境,那更深的〔我〕丝毫不受影响。刚开始时,他也许只能惊鸿一瞥那纯然无染的寂静根源,渐渐地便会安处其间,不论意识中翻涌着痛苦、焦虑、绝望的波涛,海洋的深处却仍然安详宁诣。 属于这超人格层次的治疗法或是修持法门,主要就是想发掘出这个超人格来。透过神话意识的方法,只是其中一途而已。人类在每一意识层次上都已发展出许多不同的方法,每个人应该实验一下,找出最适合自己的方法。我面前已经介绍了透过神话意境,进入超人格层次的捷径。可是这种神话途径很复杂,需要专家学者为你分析各种神话象徵的意义,帮你找出自己的〔原型〕来。 下面所介绍的方法比较简单,但也未必容易,只是不象神话那么玄妙复杂而已。没有他人的指导,你也可以自己练习。 所谓超人格的心境,即是指不再执著于个人的身、心、思,虑的广阔胸襟。如果你有此大志,下面的方法会帮助你在自我内超越自我。 按照上一章所描述的方法,集中心神于人马座意识上约么二,三分钟的光景。因为你愈深入人马座,便与超人格层次更加接近。然后缓缓地默诵下面的句子,最好同时深入体会它的意思: 我有一个身体,可是我并不是我的身体。我可以看见并感觉我的身体,可是凡看得到的及感觉得到的,并不是真正的观者。我的身体也许疲惫或兴奋,生病或健康、沉重或轻松,却与内在的我毫不相干。我有一个身体,可是我并不是身体。 我有欲望,可是我并不是我的欲望。我能够认出我的欲望,可是凡认得出的,并不是真的知者。欲望在我的意识中起伏不定,却影响不到内在的我。我有欲望,可是我并不是欲望。 我有情绪,可是我并不是我的情绪。我能察觉出我的情绪,可是凡察觉得出的,并不是真正的觉者。情绪反反复复,却影响不到内在的我。我有情绪,可是我并不是情绪。 我有思想,可是我并不是我的思想。我可以直觉得出我的思想,可是凡直觉得出的,却非真正的知者。思想来来去去,却影响不了内在的我。我有思想,可是我并不是思想。 反复默诵几便后,你便愈发可以肯定:我是它们之上的纯净觉诚,是所有、情绪感受以及愿望的见证者,丝毫不为所动。 只要你肯恒心练习,很快便会生出来某种慧见,对自己生出极其不同的感觉。也许你会在心灵深处体会到某种自由,轻松,解脱,安稳的感觉,即使痛苦与焦虑的惊涛骇浪仍在周遭肆虐,这中心点却始终保持清明宁静。安处在这觉识的中心点上,就好像由惊涛骇浪的海面,潜入安全而宁静的海底。起初,你也许只能潜入情绪的风浪下几尺的深度,只要契而不舍,必能潜入心灵的深度,自由地伸展,对周遭的骚动不安,虽保持极度灵敏,却不受感染。 我们目前只是讨论超人格层次,尚未涉及纯粹的一体意识。超智慧到了一体意识的境界,就会消融于一切之中。因此我们必须藉著于超人格的智慧做为越入一体意识的跳板。本章仍强调超人格的智慧,下一章则偏重〔消融〕于一体。我们必须看透所有的客体,不论是生理的、心理的、情绪的、唯有超越它们,才能生出超人格的智慧来。 譬如,你若真能,它便无法动你丝毫。即使它千真万确地存在那儿,由于你不再和他粘在一块,它便无法打击你。你既无意招揽它,也不拒绝或逃避它,你只是彻底接受它,任它肆意纵行;它来也好,去也好,你无得也无失,只是注视著它擦身而过。 除非你自己一时与那些情绪,感觉,记忆,经验认同,否则它们伤害不了你。因此消除烦恼的根本之道,便是不于它们认同,认出它们并不是你那个真正的觉者,没有什么好执著放不下的,它们便会自然消退。 等你练习这〔不认同,不执著〕的法门一段时间后,你便会发觉,你一向忙著自卫的那个自我,愈来愈透明且逐渐隐退。这并不表示你被分解了,或飘在虚无缥缈中,而是你开始感到气质的变化,你的欲望或伤痛不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这些表面看来凶猛的波涛,只是纸老虎而已,丝毫动摇不了那更深的自我。 因此,即使你的身心遭受痛苦,恐惧,或屈辱,只要你能保持观者的心境,它们便侵犯不了你。你不必与它们缠斗,就能超越它们。如果你的眼睛图上红色,你便分辨不出红色的东西来。你的眼睛必须先擦干净,至少没有红色,你才能看到红色。换句话说,当你能够审视自己的苦难,你便已摆脱了苦难。没有了苦难。但凡能觉察痛苦者,本身即无痛苦;但凡观照恐惧者,本身即无死惧;但凡能认知紧张者,本身即无紧张。正视这些处境,便已超越了这些处境,不受它们暗中骚扰。 难怪印度瑜伽师帕腾嘉利说:将观者与观察的工具混为一谈,实是最大的无知。只要我们一开始执著自我,身体,或〔人马座〕,外界任何东西都会威胁到我们;如果我们执著于任何想法,感觉,或经验,它们便都变成了奴役我们的枷锁。 前面几章所谈论的,都是扩展自我的〔治疗法〕,现在又要你放下自我,不是很荒谬吗?实际上这只是由两种不同的角度来论事而已。让我们再度回到〔表一〕上。当人们由角色层次向下发展至自我层次时,会有两种现象:一方面,个人与他的阴影认同;另一方面,他开始放下角色问题,于是角色于阴影结合为他的新自我。当他在向下进展到〔人马座〕层次时,也是同样的。他一面与身体认同,一面却也放下与身体认同的自我概念。由此可见,我们在每一层次上,不仅扩展新的自我,同时得割舍下旧的自我。超人格层次亦然,我们必须放下比较狭隘的〔人马座〕,才能扩展为宽广的超人格,就在割舍的那一刻,你已经迈向更深更广的境界了。当超人格的智慧生起时,我们自然会抛开个人的焦虑或问题、超人格层次最特殊的一点,便是我们不用象在角色,自我,人马座的层次那般辛苦的解决问题。我们只需关照它们仅单纯地觉察它,不批评,不逃避,不渲染,不辩护,只是明察每个感受或冲动的生起而已。如果我们对某种情绪生出厌恶之心,便观照那厌恶;如果厌恶那厌恶之情又生起时,在观那个厌恶,什么也不需做。如果我们生出某些行动,便观照那行动,始终保留在〔不加拣择〕的觉识之中。除非我们彻底识破那些情绪并非真我,否则,我们便会身不由己地又与它们交缠在一起。我们不需为它们定名,然后加以压抑或纵容;我们愈想去解决它,会使得〔我们就是那情绪〕的错觉更加强烈;愈想逃避它,它愈阴魂不散。真正使我们坐立不安的,并不是那情绪本身,而是我们死抓着它不放、我们的执著才是问题的关键。 我们只需以一幅纯朴无染的心态,与它划清界限即可。许多修道圣贤,常把这种观照的心境比喻为明镜。物来镜照,物去镜空,镜子丝毫不与往返不定之物认同。庄子也将真人之心喻为明镜,不厌亦不执,虽接受它,却不视为己物。 如果你不投以时日来练习观照,你看自己的身心便会如观天上之浮云,溪涧中的流水,屋檐上的雨点一般无染无涿。于是你与自己身心的关系,便和你与外物的关系一般平等视之。以前,你一向视身心为认识外界的主体,才会这么执著它,承受它的限制以及随之而来的种种烦恼。一旦深入观察,才发觉它们原来也只是(超人格)觉识的对象而已:〔我有身体,心理及情绪,可是我并不是身体,心理及情绪。〕 有一点我们相当肯定,当一个人进入超人格境界后,他并未失落较浮浅的意识层次;就好像当他由角色层次进展到自我层次时,他并没有失去角色层次,只是跳出它的限制而已。为了入境随俗,他还是可以为角色形象装扮一番,只是不再自限了。以前他会为了别人或自己的缘故,放不下角色形象,如今他能依情势所需,自由决定顺应与否。即使他决定为自己修饰门面一番,他便会暂时地警觉自己的阴影,不让负面的特质显露出来,但他仍能接受它们的存在,故不会随便否认而投射出去。由此可见,角色形象本身并非肇事的祸端,除非它成了你唯一的自我。然后当他一成了你唯一的自我,问题就大了。总之,当人们从角色层次进展到自我层次时,即不丧失角色形象,也不会丧失阴影,所失去的只是两者之间的界限与冲突而已。 同样的,当你由自我层次进入〔人马座〕的层次时,你也没有消除自我或身体,只是消除了两者之间的界限而已。你处在〔人马座〕的层次中,仍然可以面对自我,身体,面子,阴影,但因你不再执著其中任何一方而引起冲突,每一层次便能融洽相处。你不仅接受它们,还能充分发挥其作用来。 因此,当你进入超人格层次时,仍能拥有其他的层次,只是不再受它们所限制。它们都是你的发展工具,却不是构成要素。如果一个人有所醒悟,而不再视那孤立的生命体为唯一的自我,他并不会因此而忽略了自己的身心。他吃睡照常,甚至反会更加爱护,照料自己的身心,因为它们不再成为他的威胁,他的精力不至于耗费在压抑怒气或厌恶身体上面,使得整个生命体成为超人格意识的完美表达。 我们在前面已经提到了,因超人格的智慧,我们将自己的身心与外界万物平等视之。听起来有点像我们以玩世不恭的心态来对待自己的生命,事实正好相反。我是以对自己的心态来对待万物。这种心态充分反应你已悟出万物与你一体的道理。古今圣贤就是因已经证得此境,才会大肆鼓吹〔民胞物与〕的慈悲。这种慈悲和其他层次之爱有些程序上的差别。在超人格层次上,我们去爱他人,不是因为别人先爱我们,或拥戴我们,或维系我们的幻觉,而是因为他们就是我们。基督并没有说:〔爱你的邻人如同你爱自己一般〕,他只说:〔爱你的邻人如你自己〕;不止邻人,还包括了你的整个世界。世界就像十字架的手脚一般,在这层次上,你与世界的关系,就如同你与自己生命的关系一样。 在这层次上,超人格的智慧成了你典型的自我,你也许会重获孩童般的直觉能力。正因意识超越了个体的生命,因此它变得单纯而不朽。 几乎每个孩子偶尔都会想过:〔如果我是其他父母生的,不知会是个什么模样?〕这个天真的想法显示出,小孩子已经能够体会到,他意识中的我未必限于当前这副身体。他们好像知道,即使换了不同的父母及不同的身体,那仍是〔我〕,即使模样举止完全不同,仍不失为自己。(因为我们知道,我有身体、心理、情绪,但我不是身体、心理、情绪。)当小孩子问父母:〔如果我有不同的父母,我还是我吗?〕他是在问那个超人格的问题,因为他似已感觉得出,即使父母不同,但内在的〔我〕还仍是一个。可惜父母通常早已失去了自己的超人格意识,不知如何作答。孩子的问话有时会惊醒他们:也许真的有个很重要的东西在那儿,可是他们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凡是对超人格能有些直觉的人,一致都会认出,在各种不同的外形下,其实只有一个大我。许多人都有类似的直觉:这同一的大我是超越身体的,也超越心理,芸芸众生其实只是一个,就好比一个人可以从这个房间走出来,再走进另一个房间,他内在的那个〔我〕并不受影响。同样的,如果他从一个身体换到另一个身体,且有着不同的感觉与记忆,他的〔我〕基本上仍不会改变。他是一切客体现象的见证人,却不受它们的约束。 超人格的智慧不只能超越个体的生命,还带给人不朽的直觉肯定。大多数人内心都隐藏着自己是不朽的感觉,他们无法想像自己不存在的情形,没有人能够作此臆测。可惜一般人只活出〔人马座〕、自我、或角色的层次,因而误以为他这个个体生命将享有永恒,这是不可能的。身、心、自我就像所有合成物一般,迟早将归于虚无!它们现在就已经在死亡的过程中了,不可能永恒存在。所谓的轮回,并不是指你的自我透过不同的存在而延续下去,而是那个超人格的生生不已。 因此,我们若向唤醒那不朽而超越的我,必须先死于那孤立而虚妄的自我。有句名言:〔如果你在死亡来临以前先死了,死亡来临时,你便不至于死。〕又有一位神秘学家也说:〔没有人比彻底死亡的人更能享有天主的满盈。〕许多勤修任何一种超人格法门的人都表示过,他们也不畏惧死亡了。 我们还可以循其他途径来探讨得道者所共见的慧见,就是我们享有同一个不朽的大我。你也许和大多数人一样,感觉到当前的你和昨天的你基本上是同样一个人,你也许还感到你和去年的你基本上是同样一个人,你甚至感到你和你所能记得的自己基本上是同样一个人。 换句话说,你根本想不起有任何一刻你不是你自己。你内在有个东西是时间所不能磨损的。可是你的身体绝对和一年前不同,今天的感觉也和以往不同,现在的记忆也和十年前大相迥异。你的身、心、感觉都会随着时间而改变,你却意识到有一样东西始终不变,你对它始终保持同样的感觉,那是什么? 一年前的现在,你正在操心其他的问题,你切身的经验以及想法也和当前的不同,这些问题如今已成过去,可是内在有样东西却仍一样。让我们再进一步推论,如果你移民到一完全陌生的国家,环境、朋友、经验、甚至想法都完全不同,可是你内在对自己的〔我〕基本上仍是一样的。再者,如果你现在失去了过去十年或二十年的记忆,可是你所感到的〔我〕仍是一样的,不是吗?如果你一时失去了过去所有的记忆,你内在单纯的〔我〕识,会有任何改变吗? 总之,你内心有个很深的〔我〕识,它不会记忆、思想、心理、生理、经验、环境、感觉、冲突、知觉、情绪。这一切都会改变,却丝毫改变不了内在的〔我〕识。无情的岁月侵犯不了它,那就是超人格的智慧。 想要悟出每一个意识生命都拥有同一的〔我〕识,而且悟出所有超越的我,追根究底只是一个大我而已,实际上并不如想像中那样艰难。前面已提出,即使你换了另一个身体,你仍会经验到同样的〔我〕识:而此刻其他每一个人也都有此感,我们不是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说:原来只有一个大我呈现出不同的观点、记忆、感受、知觉而已? 不只此刻如此,过去与未来已然。你明知自己的记忆、身体、心理都和二十年前不一样了,却仍清楚意识到同样的一个〔我〕,(不是自我中心的那个自我),那么两百年后,你是否还会有同样的〔我〕感呢?既然〔我〕感不必依赖记忆、身体、心理,则它们又有何影响? 在此我愿引述物理学家薛定鄂的话:〔那一向被你视为「自己」的知识、感觉及抉择这一整体,绝不可能是爱不久前的某刻,突然由虚无中冒出来的。这些知识、感觉,及抉择实际上是永恒不变的,而且存在于芸芸众生间,它只是不尽无法尽数的「一」而已。你的存在境遇和地球上的岩石一般古老。数千年来,男人们挣扎奋斗,经历生生死死:女人则在产痛中孕育生命。生命数百年前另外一个同样一处,和你一样怀着肃穆的心情瞻仰冰山的雪光,他和你一样也是由男女而生,和你一样感到苦乐,他是别人吗?他会不会就是你呢?〕 我们也许会说,那不可能是我,我根本记不得那回事,这说法又把〔我〔识和记忆混为一谈了。我们已经分析出过了,〔我〕的觉识并不是记忆,只是记忆的见证人而已。即使你已记不得上个月所发生的事了,你仍然是那个〔我〕无疑。那么,即使你记不得上个世纪的事,又怎么样?你仍然是那个超然的我,宇宙内唯一不二的大我。同样的我在新生的婴儿中苏醒,同样的我在我们的祖先及后裔的眼睛中看这世界。我们感觉到它们是不同的人,乃是因为我们误把内在的超人格的我与外在的身体、心理以及个别的记忆混为一谈罢了。其实只有一个大我。 就算有个内在的我吧!那又是什么东西?它即不随你的身体而生,也不因死亡而消失。 它从不认识时间,也不受烦恼所扰。它无形、无状、无色、无味、可是它却能够透过你的眼睛观赏一切胜景。它看得见太阳、云彩、星月,却没有人看得见它;它听得间鸟鸣虫声,溪流瀑布,却没有人听的见它;它可以拾起落叶碎石,别人却把捉不到它。 你根本不必企图去捕捉你那超然的我,那只是徒忙一场而已。你的眼睛看得到自己吗? 你只需要努力放掉一向把记忆、心理、身体、情绪、思想视为自己的错误观念就够了。这种〔放下〕,无需超人般的能力或高超的理论,你只需记得一点:你所看见的一切并非那个观者,你所认识的自己绝不是那个真我。那个内在的〔我〕识,是无法察觉、界定的,它不可能变为客体,让你评头论足一番。人生的束缚便是来自于我们妄将观者与所观混为一事。我们只需将这妄见还原,就能解脱出来。 你一开始把问题、焦虑、心境、记忆、欲望、感受本身误认为自己,便被枷锁、畏惧、限制和最后的死亡所套住了。它们都是可观察到的,因此并非真正的观者。反过来说,你若能不断自处于观者,见证者,大我之中,便越出了种种问题及限制,然后才可能超越它们。 这种修行说来简单,实践时却十分艰难。然而它却是彻底解脱之道。古今圣贤都视此超然的为神圣本体的光辉,也就是说,你那超然的我分享了天主的本质。从最终极的角度来讲,我们可以说,只是天主本身透过你的眼睛在看,透过你的耳朵在听,透过你的舌头在说话。难怪圣克莱孟说:凡是认识自己的人,必认识天主。 至此,荣格及古今圣贤或具有神秘经验者,不论属于印地安、道家、印度教、回教、佛教或基督教,都逐渐总结出同以结论:在你的心灵深处,是人性之灵,它也是圣灵,能将你由束缚导向解脱,由迷惑导向觉醒,由时间导向永恒,由死亡导向不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