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狂喜可以透过一些简单的文字来表达。就在前几天,我在阅读威廉·沙梁尔(WillamSamuel)的作品,他写道: 有一天,我在我那乡下小山的地方沉思那沟通之迹,我亲眼目睹一个父亲和一个在森林中走失好几个小时的五岁大儿子的快乐重聚。我知道那个小孩一定会被找到,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尽管我很确定地知道,我也无法去缓和那个父亲的恐惧,或者带领他去了解所看到的真理,然后当我在思考的时候,当我很想表达而穷于措辞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小男孩找到了他的父亲。 喔!多么棒的一个重聚!一个打赤脚的流浪儿跑出森林,使尽他所有的力量高声喊出:「爹!爹爹’我同时看到他父亲毫不觉得羞耻地啜泣,飞快地抱住那个小孩,一切他所能够说的就是:「哈利路亚!赞美神!」一再一再地,「哈利路亚!赞美神!」 有些时候,有某些东西必须被说出来,但是却说不出话来;有些时候,眼泪可以比语言说得更多;有些时候,笑声可以比语言说得更多;有些时候,姿势可以比语言说得更多;有些时候,沉默可以比语言说得更多。所有的笑声、所有的眼泪、所有的姿势和沉默,它们都包含在第二种语言--诗的语言里。 威廉沙梁尔还写道: 有一次在中国,有人给了我一首简单的诗去读,然后要我解释,我本来准备好要立刻回答,但是他们告诉我说我有二十八天可以思考。「为什么要那么久?」我问,带着一般西方人的缺乏耐心。 他们回答说:「因为一次读不到什么,至少要读十二次。」然后我听到了一个旋律,那是如果我没有一直读所无法听到的。自从那次以后,我就知道说为什么《圣经》或任何其它书本里面的句子,已经被读过无数次了,却在某一天再读一次的时候会突然跑出一个全新的意义。 这就是咒语的整个奥秘,咒语是一首浓缩的诗,它是诗的主要部分。只是读它,你无法了解它,并不是说你无法在理智上了解,理智上的了解很容易,那个意义很明显,但是明显的意义并不是真正的意义,明显的意义来自第一种语言,隐藏的意义必须被等待,你必须以一种很深的爱和祈祷的心境来重复诵念它……有时候它会突然从你的无意识进出来,它会显露给你,你会听到一个旋律,那个旋律就是它的意义,而那个意义并不是你第一次阅读所了解的意义。一个人从来不知道它将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因此,在东方,人们一直在重复诵念《可兰经》、《吉踏经》、或《法句经》,他们继续在重复诵念,每天早上和晚上,他们都继续重复诵念,尽可能念很多次,甚至多到不去算几次,算几次有什么意义?但是随着每一次的重复诵念,就有某种东西会更深入你里面,那个沟槽会加深,有一天,那个旋律就会被听到。 当你听到了那个旋律,你才算是知道了真正的咒语,你才算是碰触到了第二层隐藏的层面,那是它里面真正的诗,它是无法被了解的,它只能够被听到;它无法被了解,它只能够被经验。 这些一休禅师的短诗就好像咒语一般,不要试图用理智去了解它们,而要用很深的爱、同感和交融来跟它们玩,那么,慢慢、慢慢地,就好像芬芳一样,就好像一个旋律一样,某种东西将会在你里面产生,你就能够了解这个人想要传达的。他想要传达那个不能够被传达的,他想要说出那人没有办法被说出的,而他能够将它传达出来。 一休这个人是一个奇怪的师父,禅师们都是奇怪的师父。一个宗教人士一定会变得很奇怪,因为他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在生活.他生活在一种不同的真实存在里,他以一个外来者存在于此,他对于这个平常的世界来讲是一个陌生人,因为他虽然在这里,但是他不属于这里,他虽然生活在这里,但是不被它所碰触、不被它所污染。他虽然生活在这里,但是他以一种无法被碰触到的方式在生活。他不逃离世界,他以一种不寻常的方式生活在寻常的世界里。 我听说过一休禅师的一些故事,其中一个就是如此,它能够让你尝一下这个人。在我们进入他的诗之前,最好能够尝一下这个人。 在一个夏天的日子里,一休禅师正在工作,或许是在清除杂草,他感到非常疲倦,而且天气又很热,因此他跑到那座庙的阳台上去吹凉风,他觉得很舒服,所以他就跑进庙里,将佛像从宝座上拿下来,把它绑在外面的一根竹杆上,说:「现在你也使你自己凉快一下!」 这看起来很荒谬,将一个木头做的佛像绑在一根竹杆上,告诉佛像说:「现在你也使你自己凉快一下!」但是你看……有很深的东西在那里。对一休来讲,已经不再有死的东西,甚至连木头做的佛像对他来讲都不是死的,一切都是活的,他开始感觉每一样东西就好像他在感觉他自己一样,那些我和你之间的界线已经不复存在,他已经达到了「一」。 还有另外一个故事,情形跟上面这个故事完全相反: 有一天晚上,天气非常冷,他住在一座庙里面。突然间,在半夜的时候,庙里的住持听到一些噪音,而且又看到光,所以他就跑过来问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到一休坐在那里,他在烧一个木头做的佛像,那个住持吓了一跳,他说:「你疯了吗?你是怎么了?你在干什么?这是渎神的,没有比这个更大的罪恶,你居然烧了我的佛像!」 一休拿了一根棒子,开始挑那些灰烬,住持说:「现在你在干什么?你想要干什么?」 一休说:「我想要看看有没有佛的骨头。」 住持说:「你一定是完全疯掉了,你怎么能够在一个木头做的佛像里面找到骨头?!」 一休笑着说:「夜晚很长,而且很冷,而你有那么多木头做的佛像,为什么不再多拿几个来?你也可以藉此来暖身。」 这个人的确是一个奇怪的人。有时候他会在一个炎热的夏天将一个木头做的佛像绑在一根竹杆上说:「现在你也使你自己凉快一下!」有时候他会焚烧一个木头做的佛像,因为夜晚太冷了,他告诉住持说:「你注意看着我,我里面的佛正在颤抖。」事实上,这两个故事是一样的,从两个不同的角度来看同样的东西。 一个达成的人,一个有了解的人,没有分别心,那个区别丧失了,那个分别消失了,所有的界线都变得没有意义。一个达成的人生活在没有界线之中,生活在无限之中。
摘自 奥修《一休禅诗》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