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时候是如何保有自己的明晰,并且不让身边的大人威吓你的?你是从哪里得到这种勇气的? 纯真即是勇气和明晰。如果你很纯真,你就不需要勇气。同样地,你也不需要明晰,因为没有什么比纯真更为明晰、更为晶莹清澈的了。一切的问题,就在于如何保护这份纯真。纯真并不是一种成就而来的东西,不是一种学习而来的东西,不是一种像天赋一样的东西:画画啦、音乐啦、诗啦、雕塑啦,不是像这样的。它比较像是呼吸,一种你与生俱来的东西。 纯真是每个人的天性。没有人出生的时候是不纯真的。人出生的时候怎会不纯真呢?出生就表示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一块白板,什么都没有写。你只有未来,没有过去。这就是纯真的意思。所以,先试着去了解纯真的所有意思吧。 第一个意思是:没有过去,只有未来。你带着一个纯真的观照者来到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这样来的,都具有相同品质的意识。 这个问题是:我是怎样不让别人腐化我的纯真、明晰的?我是从哪里得到这种勇气的?我是怎样使自己不被大人和他们的世界所屈辱的? 我什么也没做,所以没有怎么做的问题。它自然地发生了,所以我无法居功。 也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在每个人身上,但是你对别的东西产生了兴趣。你开始和大人的世界谈生意。他们有很多东西要给你,而你只能给出一样东西.也就是你的整体性、你的自尊心。你有的不多,就是一样------你可以把它称之为一切:纯真、聪慧、真实。你只有一样东西而已。 小孩子自然会对身边所看到的一切感到极度的兴趣。他总是想要拥有这个、那个:这是人性的一部分。如果你去看看很小的小孩,即使是刚出生的婴儿,你都可以看到他已经在摸索着找东西了:他双手都在试着找到东西。他已经开始这趟旅程了。 在这趟旅程里,他会失去自己,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得必有失。而这个可怜的小孩无法了解他所给出的,是如此有价值的东西,即使把全世界放在一边,把他的整体性放在另一边,他的整体性也都还更重、更有价值。小孩子是不可能知道这种事的。这就是问题所在,因为他得到了他所得到的,他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 你问我是怎么不让自己失去纯真和明晰的。我什么也没做:只是从一开始就‥‥‥我是一个孤单的小孩,因为我是由外公、外婆带大的:我没有和爸妈住在一起。那两个老人没有伴,他们想要一个能在晚年带给他们喜悦的小孩子。所以我爸妈同意了:我是他们的长子。第一个出生的,他们就把我送去了。 我不记得童年早期的时候,和爸爸家的人有过任何接触。和这两个年老的男人在一起------我外公和他的老仆人,他真的是一个很美的人------还有我的老外婆‥‥‥这三个人差距这么地大‥‥‥我完全是一个人,没有人陪伴,也不可能有人陪伴。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想和我融洽地相处,但真的不可能。 我只有一个人,无法和他们交谈。我没有别人,因为在那个小村子里,我们家是最有钱的,村内总共不超过两百个人,而且穷到我的外祖父母不准我和村子里的小孩混在一起。他们很脏,几乎部是乞丐。所以交朋友是不可能的事情,这造成了绝大的影响。 我这辈子没有当过朋友,也从来不认识什么朋友。但,我有熟人。 在早先那几年,我孤单到开始享受独处,它真的是一种喜悦。对我来讲那不是一种厄运,最后证明了是一种幸福。我开始享受它,开始感到一种对自身的满足;我并没有倚赖任何人。 我从来没有对任何游戏感兴趣过,理由很简单。我从小就不可能去玩,没有人和我玩。我可以看到早年的日子里,我只是坐着而已。 我们住的地方是很美的地方。就在一座绵延数里的湖前面‥‥‥很美,很宁静,你只会偶尔看到一列白鹤飞过,或是发出求偶声,平静才会被干扰,这是最适合做静心的地方。当牠们干扰这份平静的时候------鸟儿的求偶声‥‥‥牠叫完之后平静加深,会变得更为深刻。 湖里满是莲花,我会坐着好几个小时,有一种对自身强烈的满足,彷佛世界不再重要了:莲花、白鹤、宁静‥‥‥。 我的外祖父母对一件事非常清楚。就是我很享受自己一个人。他们一直都有意识到,我没有想到村里接触别人或是和别人说话的欲望。就算是他们想说话,我也只回答是或不是;我对说话没有兴趣。他们觉察到一件事,也就是我很享受自己一个人,不要打扰我是他们神圣的任务。 小孩子的情况是,你对他们说:「安静一点,因为你爸爸在想事情、你祖父在休息。安静一点,静静地坐着。」我小时候的情况恰恰相反,现在我无法回答为什么会这样,还有我是怎么做的。它就是发生了。这是为什么我说它就是发生了的缘故------功不在我。 这三个老人总是不断彼此互打手势:「别吵到他------他是这么地享受。」而且他们也开始爱上我的宁静了。 宁静有一种自己的共呜力:它是会传染的。尤其是小孩子的宁静不是被强迫而来的时候。不是因为你说:「如果你做了让人讨厌的事情。或是制造噪音,我就揍你。」不是的,这不是宁静,不会创造出我所说的那种喜悦的共呜力,当小孩子自己变得宁静,毫无理由地享受,他的快乐并不是做出来的,会在四面八方创造出很大的涟漪。 在比较美好的世界,每个家庭都会从小孩身上学习。你们太忙着教他们了.好像没有人从他们身上学到什么,而他们有很多东西可以教你们。你们并没什么可敎他们的。 只不过是因为你年纪比较大、比较有力量.你就开始把他们弄得和你一模一样,甚至从来没有去想过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走到了哪里、你在内在世界里的位阶。你是一个乞丐。也想要你的孩子变成这样吗? 但是没有人想过,不然大家就会从小孩子身上学习了。小孩子因为才刚到而已。从另一个世界带来了许多。他们仍然拥有子宫的宁静。存在的宁静。 我有七年的时间没有受到干扰,只不过是偶然罢了------没有人跟我碎碎念,让我准备好进入商业、政治.外交的世界,我的外祖父母对于让我尽量保持自然的状态比较有兴趣些------尤其是我外婆,她是原因之一------这些小事情便影响了你全部的生命形式------她是让我尊敬整体女性的原因之一。 她是一个很单纯的女人。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但十分敏锐。她很清楚地告诉我外公和仆人:「我们过的这种生活,什么也没有带给我们。我们和以往一样空虚,而现在死亡已经接近了。」她坚持:「不要让这个小孩被我们影响,我们给他的影响‥‥‥?我们只能把他变得和我们一样,但我们什么也不是。让他有做自己的机会吧。」 我对这位年老的女人有无比的感激。我外公一再担心说,迟早他得负责:「他们会说:『我们把小孩交给你。你们却什么也没有教他。』」 我外婆甚至不准‥‥‥因为村子里有一个人至少可以教我初级的语言、数学、一点地理。他读到四年级------印度初级教育的最低四级,是镇上教育程度最高的人。 我外公很有心:「那人可以来教他。至少他会认识字母、知道一点数学,这样他回父母那里的时候,他们就不会说我们把这七年白白浪费掉了。」 但是我外婆说:「七年后看他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这七年的时间他必须做本然的自己,我们不会加以干涉。」她总是这样辩论:「你认识字母,那又怎么样?你会数学,那又怎么样?你赚了一点钱,难道你也要他赚一点钱,过和你一样的日子吗?」 这样就够让那个老人保持沉默了。怎么办呢?他知道自己处境困难,因为他无法辩论,也知道要背负这个责任的是他,而不是她,因为我爸爸会问:「你做了些什么?」幸运的是,他在我爸爸能问他之前就死了。 我爸爸老是说:「那个老人要负责,都是他把这个小孩宠坏了。」 但是现在我够强壮了,可以清楚地对他说:「在我面前,不准说我外公的坏话。因为他,我才没有被你摧毁------这才是你真正生气的地方。但是你有其地的小孩啊-------去摧毁他们好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是谁被摧毁了。」 他有其它的小孩,愈来愈多的小孩陆续报到。我以前常常取笑他:「拜托你再生一个吧!弄个一打来。」十一个小孩呢?人家会问:「你有几个小孩?」十一个看起来怪怪的,一打听起来比较顺耳。 后来的几年,我常常告诉地:「继续把你的小孩子都摧毁掉吧。我很野,也会继续野下去。」 你所看到的纯真只是野而已;你所看到的明晰不过是野而已。总之,我没有被文明所掌控。 一旦我变得够强壮‥‥‥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坚持:「要尽快掌握住小孩,别浪费时间,因为你愈早掌握他们就愈容易,一旦小孩变得够强壮,要他顺你的意可就难了。」 生命有七年的周期。到第七年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强壮了,不能再对他怎么样了。 现在他知道要去哪里、要做些什么。他有辩论的能力、有辨别对错的能力,他的明晰度会在七岁的时候到达顶峰。如果你不去干扰他早期那几年的话,在他七岁的时候,他对一切都极其清澈清明,一辈子都不会有任何悔恨。 我活得没有一点悔恨。我试着去找过:我有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情?并不是说人们一直认为我所做的都是对的,这不是重点:我从不认为我所做的事情有哪一件是错的。也许全世界都认为它是错的,但是对我来讲,我完全肯定它是对的、它就是该做的事。
摘自 奥修《再次成为孩子》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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