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先帝问大师古多(Gudo):一个开悟的人死后,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古多回答:我怎么知道? 先帝说:为什么?——因为你是一位大师呀。 古多说:是的,陛下,但不是一个死的啊!
人对真实一无所知。要知道真实是困难的,因为,为了知道真实,首先你必须是真实的。只有同类才能知道同类。 人是虚假的。就以人现在的存在而言,他是一个地道的伪君子。他并不是真实的他,他的本来面目已经完全丧失了。他有很多张脸,他使用很多张脸,但是他自己并不知道他本来的脸:他自己的脸。 人是一个模仿者。他不断地模仿别人,渐渐地,他完全忘了他有他自己独一无二的存在。 真实只有在你是真实的时候才能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努力;道路是艰难的。于是人耍了一个花招,他开始思考真实——哲学化,理论化,创造关于真实的理性系统。这就是所谓的哲学:头脑玩的一个花招,用来欺骗自己的无知,欺骗自己不知道真实。那就是为什么哲学那么丰富,整个世界生活在概念和理论中。印度教徒,伊斯兰教徒,基督教徒,佛教徒——有成百万的概念。 然而他们是廉价的,你不需要改变你自己;你只需要一个平常智力的头脑,一个平庸的头脑。不需要更高的智商,因为没有什么困难。你能够采纳概念,你能够向你自己隐瞒你的无知。哲学只不过是一种隐瞒的方法:一个人开始感到他知道,而其实却根本不知道,一个人开始感到他已经达到了,而其实连第一步都没有跨出。 哲学是最大的疾病,一旦你得了这种病,要想摆脱它是很困难的,因为它对自我来说是这么深刻的满足。当一个人知道他的无知的时候,他将感到受了伤害。无知是完全的,绝对的;你根本不知道任何东西。你只是在黑漆漆的无知中,这个让人痛心。人想知道一些东西,至少一些东西,哲学给了你一个安慰:有一些理论在那里,如果你有一般的智力,就可以了——你能够学习理论,你能够有你自己的系统,一套哲学,然后你就心安理得了。接着,你不但自己知道,你还能够教导别人,你能够做别人的顾问,你能够不停地向别人显示你的知识——一切都解决了,无知被遗忘了。 哲学的意思是关于真实的一个逻辑建筑:它是关于、关于、关于,它永远不是真实。它绕呀绕呀绕,只是在敲边鼓,它从来没有击中真实的中心。它不能做到那样,那对哲学来说是不可能的。为什么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哲学是建立在逻辑基础上的,而真实是超越逻辑之上的。 你必须更多地理解这个。 逻辑是对一致的探寻,而真实并不是一致的。或者说,它是这样深刻地一致,以至于连相反的东西也不是和它不一致的。真实是自相矛盾的:所有的对立面相遇、相混而融入它。它是非常博大的。逻辑是狭隘的;逻辑好象一条道路,狭窄的,指向目的地的。真实好象广博的空间,没有目标,什么地方也不去;它早已经在那儿了,在所有的维度中一起移动。逻辑是单维的,现实是多维的。逻辑说A是A,决不能是B——这是逻辑的一致性——而在真实里,A是A,但是总是在运动,而且还成为B。 逻辑说,生命是生命,决不会变成死亡。生命怎么能成为死亡?但是在真实里,生命每一个片刻都进入死亡。生命是死亡。 逻辑说爱是爱,决不会成为恨;但是爱在每一个片刻都进入恨,恨在每一个片刻都进入爱。你爱同一个人,你恨同一个人——爱得越深,恨得越深。恨和爱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你能够恨一个人而不爱他吗?你怎么可能恨一个人而不爱他?首先你必须爱,只有那样你才能恨。恨需要爱作为第一步。如果你从来没有和一个人友好过,你怎么可能对他有敌意?朋友和仇敌只有在逻辑里是分开的;在真实中,它们是在一起的。如果你深深地探寻你的恨,你会发现隐藏着的爱。 你出生的那那一片刻,死亡也随着你诞生了。生是死的开始。死是生的顶点。赫拉克利特说:上帝是生和死,夏天和冬天,饥饿和满足,好的和坏的。 永远是两个。上帝就是真实。 如果你看一看真实,你会看到所有的对立面相遇。真实是矛盾的;逻辑是非矛盾的。逻辑是干净的,清楚的,简单的;真实是恨复杂的。真实不象一个逻辑三段论或者一个数学问题——它有很多维度。它是内在关联的,所有的矛盾是在一起的:白天变成黑夜,黑夜变成白天。早晨不是别的,而正是夜晚就要来临的标志。青春变成老年,美丽转变而成为丑陋。一切都在变化并且成为它的对立面。 这必须深深地理解,因为这是哲学和宗教的基本区别。哲学是逻辑的;宗教则不是。哲学是逻辑的;宗教是真实的。要理解哲学并不难;要理解宗教几乎是不可能的。逻辑说一种平实的语言;宗教不能说话,因为宗教必须说真实的语言。 逻辑是头脑从真实里挑选出来的一个碎片,它不是完整的。宗教接受整体;并想知道它的真实面目。逻辑是头脑的建筑。哲学、逻辑、科学,都是头脑的建筑:它们都建立在逻辑的基础上。宗教是整个头脑的解构。哲学是头脑关于真实的构造,一个系统的创造物。头脑一直在那儿,帮助你选择、投影、寻找。在宗教里,你必须解构头脑。真实一如既往,你对真实不做任何事——你只是丢掉头脑,然后你看。如果头脑在那儿,它不会允许你看整体。头脑念念不忘一致性,它不能允许矛盾。 所以,一旦你走进一个开悟的人,你的头脑会陷入困境,你会感到他里面有很多矛盾。你的头脑会说:这个人说这个,然后他自相矛盾。有时候他说这个,接着又是别的——他是不一致的。一个宗教性的人,随着每一个情境,是自相矛盾的;他不得不这样,因为他不是在追求一致,他是在追求真理,他是在追求真实,为了真实,他准备丢掉一切,不管这个真实是什么。他对真实没有预成的结构——他对真实该是什么样的一无所知。如果它是不一致的,那么它就是不一致的。没关系。他没有东西要强加在它上面。一个宗教性的头脑只是允许真实展示它自己。他对它该是什么样的一无所知。 一个宗教性的人是被动的;一个逻辑的、哲学的、科学的人是进攻的。他得到了一些概念,通过那个概念,他构建出真实。在概念周围,他试图发现真实。概念不会让你发现真实——正是这个概念是阻碍。 所以,一条道路是逻辑,另一条道路是诗歌。诗歌是反逻辑的。逻辑是理性的,诗歌是非理性的,诗歌是想象。这个区别必须记住,因为宗教两者都不是——既不是逻辑,也不是诗歌。 逻辑是属于头脑,想象也是属于头脑的。诗人想象真实。当然,他的真实比逻辑学家的真实更五颜六色一些,因为他想象,他不害怕。他在他的想象中完全自由自在,他没有必要遵循任何概念。他只是做关于真实的梦:但是它又是「关于」。他做关于真实的梦,他以做梦编织出一个美丽的整体。它是五颜六色的,因为在深处是幻想。逻辑是平实的,没有颜色的,几乎是灰色的;在它里面没有诗意,因为在它里面没有想象。诗歌几乎是自相矛盾的,因为它是想象。它不在乎。你从来不要求诗人前后一致。如果一个诗人今天写一首诗,明天写另一首,自相矛盾的话,没有人在乎。人们说这是诗歌。 如果一个画家今天画一样东西,明天画得正相反,你并不会要求什么一致性,你不会说:你在做什么?昨天你把月亮画成黄的,今天你把月亮画成红的。你在做什么?你在自相矛盾。不!没有人问——它是诗歌,绘画是诗歌,雕塑是诗歌,而你允许给诗人自由。但是诗歌是想象。 头脑有两个中心:一个是思考,另一个是想象。但是两个中心都是属于头脑的——宗教是超越其上的,超越两个中心,它根本不是属于头脑的。它既不是科学也不是诗歌——或者说它两者都是。那就是为什么宗教和任何诗歌相比都是一种更深的神秘主义。它只是丢掉头脑,连同它所有的中心,然后看。这就好象你把你的眼睛放在一边,然后看。头脑能够放在一边,因为它是一个机械;你不是头脑。头脑就好象一扇窗户。你正站在那儿,透过窗户看,然后窗户的框架成为真实的框架。你从窗户看,月亮升起来了,天空是美丽的,但是你的天空会被窗户框起来,如果这窗户有某些颜色的玻璃,那么你的天空就会被窗户染上颜色。 宗教则是完完全全从房子里走出来;看真实,不是透过任何窗户,不是透过任何门户,不是透过任何眼镜,不是透过任何概念,而是仅仅看它原本是怎么样的,把头脑放在一边。这是困难的,因为你是这样地认同头脑,你已经完全忘记你能够把它放在一边。但是这是宗教的整个方法论:所有的瑜伽、坦屈拉,所有的静心、技巧,不是别的,而正是怎样把头脑放在一边,怎样打破对头脑的认同感,然后看。那时候,无论什么真实都被揭示了,那真实存在的,会被揭示出来。记住这个。 有时候,宗教会说逻辑的语言,那时它成了神学。有时候宗教会说诗歌的语言,那时它成了客观艺术,象塔吉玛哈尔一样。如果你第一次去看塔吉玛哈尔,你会明白什么是客观艺术。看一件客观艺术品,象塔吉玛哈尔,如果你只是坐着,观察,看,突然,一种寂静将围绕你,一种和平将降临你。塔吉玛哈尔的构造和你的内在存在有关联;只要看一看它的形状,你里面的某些东西就会改变。 有两种类型的艺术。一种艺术是主观的——比如说,毕加索。如果你看一幅毕加索的绘画,你能了解毕加索一定有什么类型的头脑,因为他的画画出了他自己的头脑,他一定生活在恶梦里,因为他所有的画都是恶梦般的。你不可能看着他的画看很长时间而不感到恶心、呕吐。他用颜色画出的正是他内在的疯狂,它是有感染性的。这是主观艺术:不管你做什么,你带进你自己的头脑。 客观艺术是不把你的头脑带进来,而是遵循一些客观规律来改变将会来看它、冥想它的人。 所有的东方艺术都试图客观。艺术家不牵涉在里面,画的人被遗忘了,雕塑的人被遗忘了,建筑师被遗忘了,他们不牵涉在里面。他们只是遵循某些客观的规律来创造一件艺术品,长达几个世纪之久,每当有人看着它,某种静心的东西就会发生在他们身上。在一个满月的夜晚,坐在塔吉玛哈尔的旁边,不说话,只是冥想它,时间会消失,一个无时间的片刻会发生,突然塔吉玛哈尔不在外面存在,有些东西在你里面改变着。 有时候宗教用客观艺术的方式说话,以此来把真实带进这个头脑的世界。有时候它用逻辑的方式说话,那时它成了神学,那时它争辩。然而这两个都是对世界的妥协,对普通的、平庸的头脑的妥协,将宗教带入普通的头脑。当宗教以它的纯粹性说话时,它时矛盾的,象老子的《道德经》,或者赫拉克利特的语录,或者这些禅的故事。在它的纯粹性上,宗教超越了逻辑和想象。它是高高在上的。现在,再谈一点关于「高高在上」的事,然后我们就能进入这个故事了。 它很小,好象一棵种子。但是如果你给予它你心灵的土壤,它能长成一棵大树。如果你看它的形相,它很小;但是如果你看隐藏在它里面的无相,它没有边界,它是无限的。 有关高高在上所必须知道的某些事——首先,高高在上的,超越的这个东西需要你内在的变革,否则你就不能理解它。它需要你里面的感觉力的清晰。它不仅仅是智力的问题;甚至连一个天才也可能不能理解它,而有时候甚至连一个普通的村夫却能理解它。有时候,一个爱因斯坦也可能错过它,因为它不是聪明、智力的问题——它是清晰的问题,而不是聪明。清晰是不一样的,聪明是一种狡猾地对付真实的方式;它是狡猾。清晰完全不一样;它不是狡猾,它是天真,好象孩子一样。你没有一个头脑,窗户完全打开。你没有任何念头,因为一个充满念头的头脑会失去它的清晰;它正象布满云朵的天空。一个充满想法的头脑不是透明的,它是个垃圾场。通过那个垃圾场,你不能亲证(realize)到真实是什么。一个人必须清洗他自己。一个深深的清洗是需要的。一个人必须经过很多静心,那样,渐渐地,你的头脑变清楚了,好象一片云朵的清澈的天空。所以它不是一个智力的理解力的问题,它是另一种形式的问题,一个清澈的存在,好象一片清澈的天空。 第二件要记住的事是,一个宗教性的头脑从来不超越每一片刻,因为你超越片刻的那一片刻,你就已经开始通过头脑工作了。未来不在这儿,所以你怎么能看它?你只能思考它。你只能思考未来,而看不见它。只有当下的片刻能被看见,它已经在这儿了。所以宗教性的头脑都生活在这个片刻,因为当宗教性的头脑思考未来的那一片刻,它就不再是宗教性的了。头脑的品质马上改变了。宗教性的头脑存在于此时此地,那是唯一的存在方式。如果你思考未来,那个不在这里的片刻,你就已经掉进了头脑的陷阱,你就已经允许了想法的形成。在当下没有想法。你曾经观察了这个吗?就在现在,想法怎么能存在?没有一个想法曾经存在于当下,它总是存在于未来或者过去。要么你想起过去——那时就有想象;要么你想起未来——那时就有逻辑。你怎么能想起当下?你只能存在。这一片刻是这么微妙,这么细小,这么微小,没有任何余地让任何想法存在于它里面。想法需要空间,需要空地,在当下没有想法的空间。只有存在能在那儿。所以每当你在当下,思考停止了,或者说,如果你停止思考,那么你就在当下了。宗教性的头脑不关心未来,不关心在过去的事。它活在片刻中,它从一个片刻移向另一个片刻。当这个片刻消失的时候,另一个片刻到来:宗教性的人移入它。他是河流般的。 一个应该记住的非常非常深刻的事是,一个宗教性的头脑,一个宗教性的人,一个宗教性的存在,总是一个过程,他总是在移动。 当然,这个移动是没有动机的。它不为任何目标而移动,它只是移动——因为移动是真实的本质,它随着真实而移动,就象一个人随着河流漂浮。他随着时间之流移动。每个片刻,他活着,移动着。他不做任何事,他只是活着那个片刻。一个宗教性的人有一个开头但是没有结尾。觉醒有一个开头,但是没有结尾——它继续,继续,继续。 无知恰恰事是相反的情况——无知没有开头,却有结尾。你能说出你的无知什么时候开始吗?它没有开头。佛陀的无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它没有开头,但是它有一个结尾。它在某一个满月的晚上结束,25个世纪以前。无知有一个结尾,但是没有开头;开悟有一个开头,但是没有结尾。圆圈就是那样合拢的。当一个无知的人开悟的时候,圆圈就合拢了。 无知没有开头,但是有结尾;开悟有开头,但是没有结尾。现在圆圈合拢了。现在这儿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存在,他的圆圈是合拢的。 但是这个十全十美并不意味着任何「静止」,因为开悟没有结尾;它继续,继续,永恒地,永远地。 现在,试着理解这个美丽的种子般的故事。 一位先帝问大师古多(Gudo):一个开悟的人死后,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如果他问的是哲学家,那么他们会提供很多答案。著作里充满了答案。 一个开悟的人死后,什么事会发生在他身上?佛陀被一次又一次地问这同一个问题,有时候他只是一笑置之。有一次,这事发生在晚上,一盏陶制的油灯正点在佛陀的旁边。有人问了这个问题:一个开悟的人死后,什么事会发生在他身上?佛陀弄灭了火焰,问:现在什么发生在不再存在的火焰上?它到哪里去了?它现在在哪里?就在一会儿以前它还在这儿,现在它去了哪里了?同样的事也发生在一个开悟的人身上。 这不是一个问答。那个人一定很不满意,感觉佛陀是在回避问题。 那些知道的人总是在回避,但是那些不知道的人,他们有很多答案。学者们,博学家们,你问他们,他们将提供很多答案。你可以按你的所好选择。 古多回答:我怎么知道? 你问的是未来的事,而我存在于此时此地。对于我,没有未来。只有这个片刻存在,没有别的片刻。你在谈论死,开悟的人的死,在未来的某个地方,或是在过去的某个地方。什么事发生在了佛陀身上? 那就是为什么古多说:「我怎么知道?」他的意思是:我存在于此时此地;对于我,没有什么是有意义的,没有未来。他说的是:现在看着说,开悟的人正在你面前。他说的是:看着我,你为什么操心? 有一次,一个人来会见古多——他是一个很有名的大师,那个人很老,将近90岁。他属于某一特别的佛教宗派。他说:我远道而来,而且行将寿终,与你见面是我的夙愿——因为古多作为皇帝的师父闻名全国,在我临终以前,我来见你,是因为我要问你一个问题。近50年来我一直在学习经文,我无所不知。只有一件事打搅我。在我读的经文里写着连树木岩石也能开悟。那个我怎么也不能明白。树木和岩石?古多说:告诉我一件事。你曾经想到过你自己吗?你能不能开悟?这人说:这真奇怪,不过我必须承认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 树木,岩石,它们怎么能变得开悟——他一直想这个问题想了50年!他远道而来就是为了问古多这个问题,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 人们谈论死亡,不知道现在他们正活着。生命在这里,首先知道它。全然地活!为什么你谈论死? 人们谈论死后会发生什么。最好是想想现在,诞生以后,什么正发生在你身上。当死亡到来的时候,我们会面对它。首先面对正在此时此地的生命;如果你能够面对生命,你也将能够面对死亡。一个能够正确地活的人也会正确地死。一个生活了全然的丰富的生命的人,他从一个片刻到另一个片刻地移动、生活、觉知和意识,他也会在死亡到来时,理所当然地以同样的方式对付死亡。他将生活它。因为他知道如何在当下生活的品质。当死亡成为当下,他仍将全然地生活。而人们更关心死亡,很少关心生命。但是如果你不能知道生命,你怎么可能知道死亡?死亡并不和生命分离,它是生命的顶点。如果你错过生命,你将不能看见死亡。死亡会到来,而你却意识不到。 那就是正在发生的事。人们在一种深深的无意识、昏迷中死去。他们终其一生生活在无意识中,当你用无意识对待生命,你怎么还能在死的面前保持有意识?死亡会发生在一个片刻里,而生命是一个历时70年或80年的过程。如果你连在80年里也不能觉知,如果80年也不足以让你变得有意识,那你怎么能在一秒钟里变得觉知?只有从一个片刻生活到另一个片刻的人才能够看见死亡,因为当他生活生命是从一刻到另一刻的时候,死亡逃不过他。他有那个清晰度,这样强的清洗度,甚至一小片刻,当死亡来临并且移动时,他也将能够看见它。一个能够看见生命的人将自动能够看见死亡——那时候这个人知道他既不是生命也不是死亡。他只是观照。 当一个人问一个开悟的人死后,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自己就不是开悟的。他从他深深的无知中发问,所以这很难回答。这就正象一个盲人问早上当太阳升起时会发生什么一样。怎么样向他解释?怎么样与他沟通?这是不可能的。 有一次,一个盲人,他不但瞎了,而且还是个大哲学家。整个村子被他搅乱了,因为他逻辑地证明了没有光这东西。他说:我有手。我能触摸和感觉。所以给我显示一下光在哪里。如果什么东西存在,它就能被触摸到;如果什么东西存在,它就能被尝到;如果什么东西存在,你用什么东西敲打它时,我就能听见声音。 村民们被搅得很心烦,因为他们不能收集到任何证据。他有4个感官,他说:我有4个感官。你把光带到我面前,我能通过我的4个感官看见它是不是在那儿。他们说:因为你是瞎的,所以你不能看见。他大笑,说:这看上去你们好象在做梦。眼睛是什么?你怎么能证明你有眼睛而我没有?你们告诉我你们的光,它是什么。解释给我听。他们不能那么做。这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们觉得很沮丧,因为这个人是瞎的,而他们有眼睛,他们知道光是什么。但是怎样跟一个瞎子解释呢? 后来,佛陀到了这个镇子。他们把这个疯哲学家,疯瞎子带到佛陀这儿,他们要求佛陀:你试着给他解释吧,我们已经失败了。这个人有两下子,因为他证明了光不在那儿,因为它不能被摸到,不能被闻到,不能被尝到,不能被听到。所以它怎么能存在?现在你来了,你能给他解释。佛陀说:你们是大傻瓜!光是不能被解释给一个盲人听的。这个努力本身就是荒唐的。但是我认识一个人,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医生。你们把他带到他那儿,他会治疗他的眼睛的。 那人被带到了那个医生那儿,他的眼睛受到了治疗。他不是真瞎。6个月后,他开始看得见了。然后他跑到佛陀这儿来,佛陀已经在另一个镇子上了。他跪下来,说:是的,现在我知道了,光存在。现在我知道了为什么那些可怜的村民们不能证明它现在我也知道了,你做得很对,送我到一个医生那儿去。我需要治疗——而不是哲学,不是关于光的理论。 当一一个无知的人问「一个开悟的人死后,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的时候,让他去。甚至连「一个开悟的人活着的时候,什么发生在他身上」,这个问题都不能解释。不能够被解释。什么发生在我身上?我怎么能够解释?没有可能性。这是不可能的——除非你开始看见,除非你的眼睛睁开。除非你被改变了,否则什么东西也不能被解释。沟通是不可能的,因为开悟是存在完全不同的品质,而你对它是完全视而不见的。你能够相信我是开悟的,但是你不能看见它。那个相信是有用的,因为你能否认,你能说:不,我不能相信。我怎么能相信?我怎么能信任,当我不知道的时候?那将会封闭你:那时候就没有可能性了。那就是为什么宗教一味坚持信任。盲人只能相信并且信任,当人们说光存在的时候。如果他信任,那就有可能性。如果他不信任,那么他连治疗都不会允许。他会说:你们在干什么?没有光,没有眼睛这样的东西。我不相信你们,所以不要浪费你们的时间,也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要从一个层面跟另一个层面沟通是不可能的,它根本不会起作用。你必须上升到存在的另一个层面;只有那时,突然地,你才能看见。当你看见并且经历,那时信任就被实现了。但是在你看见以前,你必须有信仰,有信任,只要允许那个转变。 古多回答:我怎么知道? 死亡还没有到来。当它来的时候,它就来。那时我就知道了。我可以通知你,但是现在我不知道。 一个开悟的人不会给你理论。他更愿意给你洞见力,而不是理论。洞见力是你里面的一个深深的现象;理论只是借来的。他能够回答,因为有关于在开悟的人身上发生什么的理论。有的说他到达了一个叫作莫克夏的层面,在那儿他长生不死。有的更丰富多彩,他们说他到了上帝的王国,永远和上帝生活在一起,就象耶稣坐在上帝的宝座旁边,在右手边,天使跳舞、唱歌,庆祝继续着继续着。有成百万的理论。但是他们都是神学家创造出来安慰人们的。你提问——所以有人必须给你答案。 但是开悟的人不是这样:他们总是对此保持沉默。他们根本对此漠不关心。耶稣说:想一想田野里的百合花。它们只存在于这里和现在。他们不为明天操心;明天会照顾它自己的。 有人带了本新约来到一位禅师这儿,他从它里面读了几句话出来——特别是这句:想一想田野里的百合花,它们并不埋头苦干,它们不考虑明天,它们在此时此地是这样美丽,连所罗门,伟大的皇帝,在他的鼎盛辉煌时期,也没有如此美丽的盛装。当这个人读到这句时,那位禅师说:停一下!不管是谁说了这个,他一定是个佛。他并不知道耶稣,他并不知道基督教。基督教只在9天前刚刚传到日本。那位禅师说:停一下!不需要多说了。说这句话的人准是个佛。 所有开悟的人都坚持保持在当下。那就是为什么古多说:我怎么知道? 先帝说:为什么?——因为你是一位大师呀。 从一位大师那儿,我们期待答案,但是实际上,大师从来不给你答案,他只是瓦解你的问题。这两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从一位大师那儿。我们期待对于我们的问题的回答。但是如果问题是愚蠢的,回答也好不了多少。你怎么能够用明智的方法来回答一个愚蠢的问题?问题本身就是愚蠢的。有人来问:绿颜色的味道是什么?这是荒唐的,因为没有关系。但是问题看上去很完美,在语言学上它是完美的。你可以问:绿颜色的味道是什么?语言上和表达上都没有错。 由于许多理由,这也是同样的情况,当有人问:开悟的人死后,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首先,他是永远不是的。一个开悟的人是一个知道了永恒生命的人。他是永远不死的。第二,一个开悟的人不再是一个人。他的自我消融了,那才是为什么他是开悟的。所以,首先,他是永远不死的;第二,他早就已经死了。因为他不再存在。 佛陀在他开悟以后的40年中到处活动,但是在那40年中,虽然他从一个村子游历到另一个村子,不断地和人们交谈,给他们所达成的一切,但是据说他从来没有说过一个字,他从来没有迈过一步。这是什么意思?说他从来没有说过一个字是最恰当不过的,因为他不再存在。你怎么能在你不存在的时候也说出话呢?那就好象存在本身,而不是佛陀说了那些话,因为现在佛陀不再是一个人,只是那个名称保留着,它是实用的、功利的。否则没有它存在的必要。他从来没有迈过一步,但是他一直在游历。整个比哈尔省被叫作「比哈尔」(Bihar),是因为他的游历。比哈尔的意思是漫游,因为他在那儿漫游,整个省被叫作比哈尔。但是据说他从来没有迈过一步——这是正确的,完全正确——他从来没有迈过一步。 我告诉你们:我一直在跟你们谈话,但是我从来没有说过一个字。当自我不在那儿的时候,谁能说话?那么我跟你们说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这就好象一缕微风吹过树丛;这就好象一个春天移向河流;这就好象一朵花儿绽开花蕾。然而我不在那儿。花儿不能自己声明它开放了。微风不能说:我吹过了这些树,因为微风没有自我来说它。河流不能说:我正流向大海。河流流动,但是没有在流动的人。我跟你们说话,但是我没有说过一个字。 但是怎么样传达这些东西呢?一个开悟的人早就已经死了;过去已经消失了,中心已经不在那儿了。现在他们什么地方都不在——他又无处不在。现在他和整体融为一体,波浪失去了自己融入了海洋。所以,当你看见佛陀站在那儿时,那个肉体只是一个接触点,就这些。没有别的。它只是象一个电插头。如果你在那儿接通电源,能量就移动:否则能量就无处不在。所以,当佛陀站在那儿,他只是一个为宇宙而设的接触点。他不再存在,他只是一个通道,只是一个沉入世界的锚。当锚丢失的时候,那正是佛陀的肉体丢失的时候。 你问:发生了什么?当一个波浪不再存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它成了海洋。当一个佛陀不再存在的时候,肉体就象波浪消失那样消失了。佛陀早就已经死了,那才是为什么他是一个佛;第二,他永远也不会死。因为一旦自我丢失了,永恒的生命也达成了。现在,佛陀不在任何地方;他又无所不在。当你没有一个中心的时候,整个存在成了你的中心。 这个问题是愚蠢的。它看上去是逻辑的、有意义的,但是它是愚蠢的。那就是为什么古多回答:「我怎么知道?」很多事情被暗示了。古多说的的是:我不存在。谁应该知道?当波浪消失在海洋里的时候,我怎么知道? 先帝说:为什么?——因为你是一位大师呀。 我们从大师那儿期待答案,但是答案是由教师给出的,而不是由大师。大师们只是摧毁你的头脑;即使看上去他们在回答你,他们也从来不回答。他们是逃避的。你问某样东西,他们谈论别的东西。你问关于A的问题,他们谈论B。但是他们很有说服力,循循善诱。他们谈论B,他们让你信服,对,你的问题被回答了。然而你的问题是愚蠢的,他们不能被回答,它们是不相干的。所以,一位大师从来不回答问题。他给你一个感觉说他在回答你,但是他只是在试图移动你脚下的土地。整个努力是为了让你的头脑摔倒、崩溃。如果你能在一位大师近旁呆一小会儿,你会崩溃的。他是一个混合体;你会被完全拖倒。问题和回答都不会在那儿。只有那时,当寂静存在于你里面的时候,大师对你所做的就成功了。 回答会又一次填满你的头脑,所以一位大师怎么能给你回答。它们会是一些理论,它们不会允许你进入真实。实际上,大师在砍去你的问题,直到渐渐地,你停止提问,当不提问的那个片刻到来时,只有那时,答案才被给出了,但是那个答案不是文字的;那个答案来自他的存在。那时候,大师将他自己倾倒进你。他是整体,整体通过他倾倒进你。 先帝说:为什么?——因为你是一位大师呀。 我们以为一位大师一定是知识渊博的,他一定是无所不知的。事实上,一位大师一无所知:他已经达到了完美的无知,因为只有无知才能能为天真,知识决不能。知识总是狡猾的,它永远不会成为无知。完美的无知。他什么也不知道。知识被丢掉了。他存在,但是他不是一个知识者,不管他说什么,都来自他的天真,而不是来自他的知识。他能说成百万的东西,因为天真是这样强而有力。他能不停地持续好几年——佛陀说了40年。现在学者们说一个人说40年似乎是不可能的——而且谈论关于这么多东西。这对他们来说似乎是一件困难的事,因为他们不知道天真是取之不尽的。知识是会用完的。如果我知道什么东西,它是有限的,那样我是不能够继续又继续的。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准备好了,我可以永远继续下去,因为它并不是来自知道,而是来自完美的无知。 完美的无知不是你的无知:你的无知是不完美的。你知道——其实你知道得太多。你不能找到一个不知道的无知的人。他可能知道得或少或多,但是他知道。他可能知道得正确或错误,但是他知道。连一个傻子也知道,而且坚持说他知道得正确。只有一个开悟的人否认他知道。苏格拉底说:我年轻的时候,知道很多东西,实际上我什么都知道。然后我变得成熟了一点,我开始感到我知道得不多,实际上,很少。当我变得非常非常老的时候我恍然大悟。现在我只知道一件事:我不知道。 他年轻的时候,他知道得很多事情……年轻人是自高自大的。只有不成熟的人才是知识渊博的;成熟就象无知,它不知道。或者说它只知道它不知道。 古多回答:我怎么知道? 先帝说:为什么?——因为你是一位大师呀。 答案被期待着。他一定知道。如果他不知道,那么有谁会知道? 古多真是美妙极了——他说:「是的,陛下,但不是一个死的啊!」我确实是个大师,但不是个死的。等着吧。等我死了,那时候,我会说一个开悟的人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还活着,而你却问我有关死的问题。它还没有发生,所以我怎么知道?它发生的时候,我会向你汇报的。 它从来不发生在一个开悟的人身上。真的很聪明,它从来不发生在一个开悟的人身上。只有无知的人才死。只有自我才死。当你的里面没有中心的时候,谁能死?死怎样才是可能的?死只有对自我,对自己是可能的。死怎么能发生在无我上?自古以来所有开悟的人都一直只是在说一件事情:让自我死去,那样你就能进入永恒。让自我死吧,那时候对你来说就没有死了,你成了不朽的。
摘自 奥修《春来草自青》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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