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tea 于 2013-8-5 21:58 编辑
在万物之中,我对石头情有独钟。我喜欢它的安静、沉静和干净,尤其那些水边、河滩、山里的石头。我喜欢石头,不是因为它奇形怪状,是什么、像什么或含有什么,我只是喜欢它显现给我的品质。当然,那是我的心借着一种叫石头的存在反射给我的美好感受,我喜欢的是这。
石头在那儿,它可以在任何地方,它安静,它沉静,除了以它自己的真实存在,它不需要语言。它以“在”作为语言,以你对它的“用”作为它的说,我喜欢它的这种生命存在和表达方式。对我而言,全世界满是石头,大石头,小石头,金石头,铁石头,铜石头等。凡具备石头特性的,均可以称为石头。
我喜欢石头的无心,如果它长得美,你赞它,它沉默不语;如果它长得丑,你谤它,它沉默不语。你把它供上神台,它不得意;你把它扔进茅厕,它不抱怨。你把雕成佛像,它不傲慢;你把塑成驴马,它不烦恼。你碎它如沙铺路它无怨言,你破它成块盖房它不呼喊。我喜欢石头不说话,但百分之百地被人利用的安静和开放性。
在意识无时空的世界,亿万年我曾喜欢我是鸟,那样我可以自由地飞遍大千,我不喜欢一块不言不语、不动不移的死石头,它顶多让我飞累了停下来歇歇脚;亿万年我曾喜欢我是一树花,我是一棵开花的树,那样我可以把我生命的璀璨吐露于外,挂在枝上,布满叶上,让我的清香弥漫天空,那样我可以做尽自我,释尽自己;亿万年我曾希望我是风、我是空、我是云等,但现在我不同了,我希望我仅仅是块石头——哪怕最小的一块,躲在山崖,藏在泥里,或垫在桌脚下,我不在乎。我在乎我坚定而无心得被你利用,我在乎那份无我、寂静和自性涅槃的特性。
我喜欢河水边的石头,每当我走进河滩——无论有水没水,我总是注意和喜欢那些石头,我不在意它们独特不独特,我喜欢它们的那份干净。日夜流淌的河水将它们冲涮了一遍又一遍,我喜欢它们那种一尘不染而质硬如骨的性情。我喜欢它们不花里胡俏,虽然它们有可能长相特别。我喜欢它们不与其他事物攀缘攀附,我喜欢它们看起来一个是一个、一块是一块的分明之性。
我喜欢山,因为那儿有很多石头,山是石头的会所。所有的石头,都无心而安静地在它们该在的位置,它们不争、不抢、不嚷,我喜欢它们肃静而庄严的存在。它们以无相之体,任我投射我所集起的心地种子,任我幻化,凭我赋形,我喜欢它们的绝对随缘性。
虽然我很爱石头,但我知道,世界上的每一块石头都不是石头,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就在眼前,无比清晰真切的存在,但我就是不知道它们是谁、是什么,即使我拿着放大镜将它们一寸一寸的放大,即使我研究了它们的每一个分子、每一个原子,即使我称它们为石英石、玄武石、大理石、二氧化硅等等,我还是不知道它们是什么。
面对那些真实、明显、毫不掩藏的石头,我知道,所有我给它们的命名是属于我的,所有我对它们的认识和它们无关。它们超越我所有的故事而存在。就在我的故事中,它们却独立于我的故事外,这怎能不叫人惊叹和赞赏它们的存在,疑问它们到底是什么呢。人们一直在寻找真如——那最真实而不变的东西,对我,它们就在每一块石头里。若你能脱离名相来看每一块石头,我敢保证,在那儿你将与三世诸佛的目光交集。
石头怎么就是石头呢?那只不过是人们对它的一种称呼;它们怎么是最普通的呢?它们与每一块金子同等尊贵。在我眼中,金子与石头不别,金子就是某一类石头,石头就是某一类金子。金子并不比石头珍贵,石头并不比金子低贱,只要你超越人心的幻象而看,石头实在与金同贵贱。传中说,有一类神人能够点石成金,当你意识修行到某种程度,这何尝又不是真的呢?以金眼看,所有的石头都是金子;以石眼看,所有的金子都是石头。金与石都无自性,因人心而成就它们的自体。
比起整齐化一、干净整洁的大城市,我更喜欢草木横杂、山石遍处的穷乡僻壤,因为那儿通常有很多石头。我喜欢与那些质硬、无言、无心、无我的石头们在一起。我喜欢石头,但我从不收藏石头,我干嘛要收藏它们,它们随处都是。我要的不是某块石头,我要的是所有石头所显出来的那品格。天地是个大收藏馆,如果我要收藏,所有的石头都在我那收藏馆里,并各在各位,素静而庄严。
说到底,认识石头并不是一件小事(并非艺术家、收藏家、买卖人或科学家那样的认识)。石头的真相里会集诸佛的目光,石头的本来面目解放人们的幻象!如果你用智眼看石头,所有的石头——不管透明的不透明的,最后你都将发现,所有的石头都将如镜,它反射你的心,让你看出一切形象都是心的模样。
坐在一块石头面前,我宛然觉见佛陀正置对面,当我开口说话,我听见他对我说:“善男子,所谓石头者即非石头,是名石头。”我酣然点头,与他同化形于春风雨露里。石头者即非石头,是名石头。不经过一番对诸法实相的认识,谁能相信它是真的?谁明白他在说什么?你可以将“石头”换成世界上任何一物,从这里领悟佛陀的证悟。
分类:一念行者 《修行路上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