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是宗教的真正本质,严肃从来不是宗教的,也不可能是宗教的。严肃是属于自我的,是病态的一部分,笑是没有自我的。 的确,当你笑时与一个有宗教感的人的笑是不一样的,区别就是你总是笑别人,有宗教感的人笑他自己或者是笑人的存在的整个的荒谬。 宗教只能是生命的庆祝,不可能是其它任何东西。 严肃的人变得残废;他自己创造了障碍物,他不能跳舞,他不能唱,他不能庆祝,那种庆祝的空间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他变成就像沙漠一样。如果你是沙漠,你能继续想象和假装你是具有宗教性的,但是你不是。 你或许是一个教派的人,但并不是宗教性的;你可能是一个基督徒,一个印度教徒,一个佛教徒,一个耆那教徒,一个回教徒,但你不可能是具有宗教性的,你相信某种东西,但你不知道任何东西,你相信理论,一个人背着过重的理论负担就变得严肃了,一个没有负担的人,没有理论的负担压在他的本性上,他就会开始笑。 存在的整个戏剧是如此的美丽,以至于笑可能是对它的唯一的回答,笑可能是唯一真正的祈祷和感化。 在日本,有一个伟大的神秘家,名叫布袋和尚,被人称为笑佛,他是日本最受人爱戴的神秘家之一,他从不说一句话。当他成道的时候,他就开始笑,无论什么时候当有人问他「你为什么笑?」他会笑得更厉害,他从一个村落笑到另一个村落。 一群人聚集在一起看他笑,渐渐地,他的笑变得非常有传染性-一人群中的一些人开始笑了,接着另外一些人也开始笑了,接着整个人群都在笑,笑是因为……他们为什么笑? 每个人都知道:「这是荒谬的,这个人真奇怪,但是我们为什么笑呢?」但是每个人都在笑,每个人都有点担心:「人们将会怎样想?那是没有理由笑的。」然后人们会等待布袋和尚,因为在他们的整个生命中从未笑得那样尽兴,笑得那样强烈,当他们笑过以后,他们发现他们的每个感觉都变得更加清晰,他们眼睛看得更清,他们的整个存在好像如释重负,变得轻松了。 人们会要求布袋和尚;「再回来」,他要走,笑着到另外一个村落。他的整个一生,成道后几乎四十五年的生涯,他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笑,那就是他的信息,他的信条,他的经典。 值得注意的是,在日本没有谁像布袋和尚那样被人在记忆中如此地尊敬,你将会在每一间屋子里看到布袋的塑像,他除了笑不曾做过任何事,但是就是这个发自内心的如此深刻的笑,驻留在每个听见笑声的人的心中,扣动了地的本性,创造出了一种共鸣。 布袋是独一无二的,在整个世界上,没有另外一个人能使那么多的人发出没有任何理由的笑,然而,每个人都被笑所滋养,每个人都被笑所净化,感受到他从未感受过的幸福。某种来自不可知的深处的东西,开始在人们的心中鸣响出音乐。 这个布袋和尚是非常有意义的,在这个尘世中很少有人像布袋和尚那样走过,这是不幸的,更多的人应该像布袋和尚那样,更多的寺庙应该充满欢笑、舞蹈、歌唱,如果严肃消失,那么没有什么会丢失--事实上、人会变得更加健康和完整。但是如果笑消失了,那么一切都将消失了,突然地你就丧失了你存在的欢乐,你变得没有色彩、单调,在某种程度上你已经死了,你的能量不再流动了。 但是要理解布袋和尚是困难的,要理解他,你必须要在那个欢乐的层面来理解,如果你背上过多的理论、概念、观念、思想方式、神学、哲学的重担,那么你将不能懂得这个布袋是什么人,他的意义是什么--因为他会看着你,他会笑。 他会笑,因为他不能相信一个人会是如此的愚蠢和如此的荒谬,就好像一个人只是企图靠着烹任书来生活,却忘记了做饭,他只是不顾研究书中的食物和怎样准备它们或怎样不准备他们,以及从这个方向或那个方向争论--而他在这所有时间里一直饿着,一直都快饿死了,完全地忘记了人是不能靠书生活的、那就是经常所发生的:人们已经完全忘记宗教必须要被体验(be lived),必须被消化,必须要在你血液里流通,变成你的骨头,变成你的骨髓,你不能只是思考它,思想是你的存在的最肤浅的部分,你必须吸收它! 但是无论什么时候一个真理诞生,一束光的出现,突然地学者们就聚集在一起,知识分子、教授、哲学家、理论家,他们都跳到真理之上,他们压碎了它,他们将它变成僵死的理论和经典,那个活的东西就变成了纸上谈兵的事,真正的玫瑰便消逝了。 我曾经呆在一个基督促朋友的家里,我开始研究他的《圣经》:那里有一朵玫瑰,一定是他将它放在圣经里,很多年了--干枯了,死了,被圣经的纸页夹碎了,我开始笑了,他从洗浴间跑出来,他说;「为什么,你为什么笑?发生了什么?」 我说「发生在真理上的情形同样发生在这朵玫瑰上,夹在你的书页里,那玫瑰已经死了,现在只是某一天它曾活过的某种东西的一种记忆,只是一个记忆,所有的芳香已逝,所有的活力殆尽,它正是与塑料花或纸花一样是死的,它拥有历史,却没有未来,它有过去,却没有新的可能性,发生在真理上的也是同样的;它在经典的书页中已经死了。」 当真理发生的时候,它是非语言的,它是沉默的,它是如此深奥,它无法通过语言来表达,然而人们迟早都会将它变成语言,并将它系统化,也正是在它们的系统化的过程中,它被杀死了。 布袋和尚过着与一般增人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他的一生除了不停地笑什么也不做,据说布袋和尚有时甚至在睡觉的时候也在笑,他有一个大肚子,并且那肚子会颤抖,人们会问他「你为什么笑?甚至在睡觉的时候!」笑对他而言是那么自然,以至于任何事情,每件事情都有助于他笑,于是整个生命无论醒着或沉睡着都是一出喜剧。 你将人生变成了一出悲剧,你将你的生命变成了一堆悲伤的事,即使当你笑的时候,你也没有笑,即使当你假装笑,那种笑也只是被迫的,被操作的,被设计的,它不是来自心灵的,也根本不是来自肚子,它不是来自于你中心的某种东西,它只是某种涂在表面的东西,你笑是为了某种与笑没有关系的理由而笑的。 我曾听说过…… 在一个很小的办公室里,老板正在讲他曾经讲了好几遍已经陈腐不堪的某件趣事,办公室里每个人都在笑--人们不得不笑!他们已经对此厌烦透了,但是老板总归是老板,当老板讲笑话时,你就必须笑,这是工作的一部分,只有一个女打字员没有笑,她坐得直直的,很严肃,老板问「你怎么了?为什么你不笑呢?」 她说:「我这个月就要离开了。」--那就没有必要再为了老板而笑了。 人们有他们自己的理由,即使笑也好像在做生意,即使笑也是经济的、政治的,即使笑也不只是笑,所有的纯洁性丧失了,你甚至不能单纯地笑,简单地笑,像孩子那样笑,如果你不能单纯地笑的话,那么你便正在丧失你的童贞,你的纯洁,你的天真。 观察一下小孩子,看看他的笑--如此深奥,它来自他的核心。当一个孩子出生,他学会的第一个社交活动--或者说「学会」可能是不对的,因为这可能是与生俱来的--就是笑,这是第一个社交活动,凭着笑,他成了社会的一部分,这看上去是非常自然的、自发的,另外的一些事也随后到来--当他笑时那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本质的第一个火花,当一个母亲看见他的孩子的笑,她会感到巨大的幸福--因为那个笑显示了健康,那个笑显示了智慧,那个笑显示了那孩子不是个傻瓜,智慧没有迟钝,那个笑显示了那孩子将继续活着,会快乐,母亲就会很兴奋。 笑是第一个社交活动,并已是应该一直保持的最基本的社交活动。人应该在他的整个生命过程里继续笑,如果你能在所有的场合下都能笑的话,那么你将会变得有相当的能力来对付它们,并且那些遭遇将带给你成熟。 我不是说不哭泣,事实上,如果你不能笑的话,你也就不能哭,它们总是在一起,它们是人的真实的和原本的存在的同一现象的两个方面。 有成千上万的人已将眼泪哭干,他们的眼睛失去了光泽和深度,他们的眼睛已经失水了,因为他们不能够哭泣,他们不能哭喊,眼泪不能够自然地流。」如果笑受到损害的话,那么眼泪也会受到损害。一个人只有笑得好时才能哭得好,假如你能哭笑自如,那么你便是活生生的。 死人不能笑也不能哭。死人却能很严肃。看看:去看着一具死尸--死人所表现的严肃比你更加成熟,只有一个活人才能笑、哭、泣。这些就是你内在本质的情绪,这些就是丰富的气质。但是,渐渐地,每个人都忘记了,那种在开始是自然的变成了不自然的了,你需要有人刺激你才笑,有人搔痒你才笑--只有那时你才笑,那就是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多的笑话。 你或许不曾观察到,在这个世界上,犹太人拥有最好的笑话,原因就是他们生活在比其它任何种族更深的痛苦中,因此他们不得不创造笑话,否则他们早已经死了,他们经历了如此多的痛苦,他们几个世纪倍受伤害,他们受压迫、遭暗杀--他们不得不创造出一种荒诞可笑的感觉,那是一个拯救的策略,所以,他们拥有最优美、显滑稽、最深刻的笑话。 我想告诉你们的就是这个,我们笑只是在有了某种理由来迫使我们笑的时候才笑,听到了笑话,你才笑--因为笑话引起了你某种兴奋,笑话的格个结构是:故事向着一个方向发展,突然它转了一个向,这个转向是如此突然,如此激烈,以至于你意想不到,兴奋在增长,你在等待着结尾,然而突然间,无论你期待什么都不会发生。而是某种完全不同的东西,某种非常荒诞可笑的东西出现了,从来不会满足你的期望。 笑话是从来没有逻辑的,如果笑话有逻辑的话,那么它便失去了笑的所有的感觉,笑的所有的品质,因为这样你就能预测了,到时笑话被讲出来后,你就已经知道结果,因为它将被推论出结果,它将只是一种算术,但那便没有任何可笑了。笑话拐了急转弯,如此之急,你几乎不可能想象它,推断它,它需要一次跳动,一个逾越,一个量的突变--那就是为什么它释放了如此多的笑素,这是以一个微妙的心理方式来搔你的痒。 我必须讲笑话,因为我担心你们都是宗教的人,你们倾向于严肃,我必须搔你们的痒,有时好让你们忘掉你们的宗教性,忘掉所有你们的哲学、理论、体系,于是你们便可回到地面,我必须带着你们一次又一次回到地面,否则你们将变得倾向于严肃、越来越严肃。严肃是一种类似癌症的扩散。 你们可以向布袋和尚学习很多东西。笑会带来力量,现在即使医药科学也承认,实是自然提供给人类的最基本的药物之一,如果当你病了的时候,你能笑的话,那么你便会很快恢复健康,如果你不能笑的话,即使你是健康的,迟早你也会丧失你的健康,你将会生病。 笑能从你的内心源泉中引出一些能量到你的表面,能量开始流动,就像一个影子一样跟在笑后面,你是否曾注意过它?当你真正笑的时候,在那个片刻,你处在深深的静心状态,思想停止了,笑和思想同时出现是不可能的,它们是全然相反的:要么你笑,要么你想。如果你真正地笑了,那么思想就停止了,如果你仍然在思想,那么笑也只不过如此,它便会拖拖拉拉,落在了后面,这将是一个残缺不全的笑。 当你真正笑的时候,突然间,思想消失了。整个禅的方式就是如何进入无念(no-mind)。笑就是进人无言的最美妙的门径之一。 就我所知,舞蹈、欢笑是最好、最自然的、最易进入的门。如果你真正地舞蹈,思想就停止了,你就一直继续舞蹈,你继续旋转、旋转,然后你变成了一个漩涡,所有的界线,所有的分界都消失了,你甚至不知道你身处何方,以及何处是结束,何处是开始,你融化在存在之中,存在也融化在你之中,边界会重复,如果你真正地舞蹈,不是控制它,而是让它来控制你,让它来占有你,如果你被舞蹈所占有,思想就停止了,而与此同时笑就发生了。如果你被笑所占有,思想也就停止了。如果你了解了那些没有思想状态的片刻,那些时刻将会令你越来越想进入,你只会变得越来越属于那个样子,越来越拥有那种品质,越来越进入没有思想的状态,越来越多的思想不得不抛弃。 笑可能是达到无思想状态的一个美丽的向导。据说那个布袋和尚不想称他自己为禅师,或者要一群门徒聚集在他的身边,相反他总是走街串巷,背上背着一个布袋,里面装满了糖果、水果和油炸圈饼,他用这些来给围在他身边玩耍的小孩。 有时这些小孩是真的小孩,有时这些小孩是年轻人,有时这些小孩是老人,所以不要被"小孩」一词所局限,其实老人,比布袋和尚本身还要年纪大的人,他们对布袋和尚而言同样也是小孩,事实上,要与布袋和尚接触,你必须是一个孩子,必须是天真的,他会发一些东西给你,玩具、糖果、甜食,他常常是以象征的方式来说出某些事情:那个宗教的人带给你这个信息,不要过于在意生活,它只是一个玩具;不要太在意生活,它只是一块甜食,只是品尝它,但不要被它所困扰,其中没有什么营养,其中没有什么真理,你不能靠它生活。 你曾经听过耶稣的话:一个人不能只靠面包过活,一个人能只靠甜食过活吗?最起码面包里面还有一些营养,甜食里面就没有,吃起来味道好,但是长久下去就可能会有害。不管小孩和老人,他都始终像待孩子一样待他们,他会发给他们玩具,有其非常的指示作用,你不可能找到一个更好的方式来说明,世界只是一种玩具似的东西,你所认为的「生活」的生活不是真的,它只是一个假像、一个梦幻,是短暂的,不要大执着于它。 如果你是一个静心的人,那么你给予,你分享--你不要贮藏。你不要吝啬,你不要占有,你怎样能占有这个世界呢?世界存在的时候,你还不存在呢,你将在某一天会不再存在,而世界会继续存在下去、你怎样能占有呢?你怎样能声称「我是所有者」呢?你怎样能拥有一切呢?如果你是静心的,那么你的整个生命将变成一种分享,你将给子任何你能给予的--你的爱,你的觉悟,你的慈悲--你将给予任何你能给予的--你的能量、身体、思想、灵魂--无论什么,并享受它。没有比分享更大的享受了。你是否曾经将什么东西给予某些人吗?那就是为什么人们会那么喜欢给予礼物。这是一种纯然的喜悦,当你将其样东西给予某人时,或许它是没有价值的,或许是价值不高,但是那只是一种方式,只是一种姿态,它能给予你巨大的满足。只要想想,一个人他的整个生命就是一件礼物!他的每一刻就是一个分享,他是生活在天堂里,没有任何其它天堂能超过那种情形了。那就是布袋和尚的整个的旨意:分享!给予!其它还有什么能够说?还有什么能够教呢? 禅相信真理不能够被语言所表述,但能够被姿势、行为所表示,有关某件事能够去做,但你无法说出它来,然而却能显示出它。 不要执着,但就是在此地--因为没有其它的地方可以存在,这是唯一的世界--没有另外一个世界,所以你们坐在寺庙里、修道院或是在喜玛拉雅山山洞里的僧侣们只是逃避主义者! 只是放弃!但没有必要逃避或放弃,你仍然在此存在着,要在这个世界上但不要属于这个世界,留在人群中,并保持单独,做一千零一件事,做所有需要做的,但永远不要成为做者,始终无为,不要堆积自我--就是这样。 存在于世俗中并没什么不对,要世俗化,但仍然保持脱俗,那就是非常艺术的,生活是在两个相反的两极中的艺术,是生活在这相反两极中求得平衡的艺术,这是一条非常狭窄的道路,就像剃刀边缘,但这是一条唯一的路。如果你失去了这个平衡,那么你就错失了真理。 就驻留在此时此地的这个世界,继续走你的路,继续在你的本性中拥有深深的欢笑,欢舞着奔向神!歌唱着走向神!
摘自 奥修《生命、爱与欢笑》欢笑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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