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会持续不断地告诉你:「延缓,明天迟早可以做。为什么要这么急?总是会有明天。」而明天从未到来。那个将任何的善行延后到明天的人是在将它无限期的延后,他绝对不会去做。如果你今天将它延后,那么你是学到一种拖延的习惯。每天你都在说:「明天」。你是在创这一种生活的模式、一种生活的型态。明天将再度以今天到来,而后这个习惯将会再说:「我们明天会做。」 有一个古老的寓言是这样说的: 某个男人多年以来一直在拜神,有一天神现身在他面前允诺实现他的愿望。 他只要求一件事。他说:「给我一样东西——那是我膜拜你的原因所在——某样能够实现我所有希望的东西——无论我要求任何东西都会立即实现。」 神给他一个贝壳,一个美丽的贝壳,他说:「你对这个贝壳要求的任何东西都将会立即地、即刻地实现。」 他试了——的确是如此。他欣喜若狂。当他要求一个皇宫时,立刻就有皇官。当他要求美女时,立刻就有美女,当他要求美食,立刻就会美食。自从那天起他开始活得极尽之豪华舒适。 但有一天开始每一件事都走样了。有一天来了一个修行人,一个四处流浪的和尚投宿在这个人的地方。这个流浪的和尚对他说:「我听说过你的秘密,但那其实不算什么。我拜神的时间比你更长,你是一个在家人,而我是一个和尚——她当然会对我比较慷慨。她也给我一个大贝壳。看看这个贝壳,这是你的贝壳的两倍大。」 它的确是。和尚说:「无论你要求任何东西,这个贝壳都会给你两份。如果你要求一个皇宫,它会为你造出两个皇宫。它总是会给你两份。」 人类的贪婪如是,这个人变得如此之贪婪。一个贝壳就已足够,他可以要求两次或三次,那没有问题。但一个贪婪的人是盲目的——贪婪是盲目的。他被冲昏头了。 他告诉和尚:「你是一个和尚,你已经弃绝这个世界,把你的贝壳给我,而你可以拥有我的贝壳。以你的需求而言那个贝壳就足够了。我是一个在家人,我需要的比较多。」 所以他们交换贝壳。清晨一大早,在沐浴净身后,这个人向贝壳膜拜并要求给他十万元。贝壳说:「为什么要十万元?我可以给你二十万元!」 男人喜出望外。他说:「好,给我二十万元。」 贝壳说:「为什么要二十万元?我可以给你四十万元。」 现在这人觉得有点困惑了,他说:「好,给我四十万元。」 贝壳说:「我会给你八十万元。」 它一直在这样说——但却给不出任何东西!承诺又承诺……无论他要求任何东西,贝壳都会承诺给他两倍。他冲出去要抓住和尚,因为他即将在早晨、一大早时离开,而他已经离开了…… 这是一个非常美的寓言故事。这就是思维的运作方式:象和尚的贝壳一样——非常的狡诈。它总是一直给你伟大的承诺,但是在明天不是今天,而明天从未到来。于是,慢慢地,希望成为生活的全部,你一直在希望与等待中。而后有一天死亡来临……却没有任何的希望曾经被满足过。 思维非常地害怕做善事。为什么思维害怕做善事?有两个原因。首先是:做善事对思维而言是没有滋养作用的,思维是被坏事、恶行所滋养的。例如说:当你说「不」时,你的思维将会被巩固、强化,如果你说「是」,你的思维将不会被强化。因此思维从未对说任何的「是」有过兴趣。思维基本上是无神论者,它享受说「不」,「不」是它的权力来源。负面性是思维的食物,它吃食负面性。正面性是它的死亡。 试着说「不」,你会开始觉得强而有力。每当你说「不」时,每当你能够成功的说「不」时,你觉得强而有力。每当你必须说「是」时,你觉得很屈辱,好象有某件事情是违反你的意愿、不得不去做的。说一个全然的「是」就是在全然地摧毁思维;而维持在一个全然的「不」时,就是维持在思维、在自我中。 自我是思维的另一个名称。自我是思维的中心点,无我是你本性的中心点。在本性的最核心中,不会有「我」这个概念;但在思维的中心点里,我、我、我……自我是唯一持续不断在发出噪音的东西。你愈是说「不」,你愈能感觉到你的自我,「不」框限出你的自我。 注意看——你会看到我所说的是很真实的情况,我不是在提出任何的理论,这纯粹是一个对生命真实状况的敍述。去观察——问题不在于相信或不相信——去观察,而后你将会知道。说「是」、感觉「是」,而后突然间,将不再会有自我存在。 最大的善事是对生命和存在说「是」,那才是真正的宗教。而最大的「不」是对神说「不」,对生命、对存在说「不」;那会给你强大的权力,但却是给与自我的权力。 事实上,自我是如此的狡猾,思维是如此的精明,以至于即使是宗教之人也会为它所骗。宗教之人一直在对生活说「不」。他们试着要对神说「是」,但思维却说服他们:「除非等到你对生活说‘不’,否则你怎么可能对神说‘是’?对生活说‘不’!」 那就是弃俗的想法如何升起的:对你的妻子、你的丈夫、你的小孩说「不」。对你的家庭说「不」,对你的社会说「不」,对这个世界说「不」。转过身来背对这个世界,逃离到 喜马拉雅山里去。唯有那时你才能对神说「是」。 狡猾的思维不断地在欺骗,即使是所谓的宗教之人也难逃一劫。即使是所谓的圣人也都不过是在自我的手掌中被玩得团团转。自我是非常微妙的、非常狡猾的,它的特长是精明过人。除非你非常的聪明,否则你将无法离开它的掌握。你从一个点上逃出来,而后自我将从另外一个点上捉住你。你将自我从前门丢出去,它将从后门进来。 自我使所谓的圣人觉得非常地自满于他是一个圣人,他是神圣的,他的脸上写满着「我比你神圣」。除了在出家人中,你不会在任何其它地方找到更大的自我主义者。教皇、教士、和尚,那些人已经弃绝所有的东西,他们自然会觉得自己很伟大、很自以为是。他们已经弃绝这个世界——而你做过什么?他们已经弃绝金钱、权力、名利。但所有这些弃绝都不过是思维的一个非常精明的游戏。 一个真实的宗教之人是一个对生活说「是」的人,因为生活就是神,他是一个对这个地球说「是」的人,因为地球就是天堂的一部分,他是一个对肉体说「是」的人,因为肉体是灵魂的栖息之处,而它是一个很美的栖息之处。身体是一个很美的家,它是一个很美的仆人。真正的宗教之人知道如何对全部这一切说「是」。他的「是」会带来真我,他的「是」会带来一种无思的状态。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如果你说「不」,思维立刻会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如果你说「不」,你将必须找到论点支持你的「不」。「不」意味着争论,「不」意味着逻辑。你愈是说「不」,你愈是需要巧于思辩。如果你说「是」就没有任何争论的必要了。「是」意味一个完全的停止,而「不」是一个逻辑过程的开始而已。说「不」的人会变得愈来愈巧于思辩。知道如何对生命说「是」的人将会知道如何去爱,以及存在,因为他愈来愈少争辩。 愈来愈少争辩就是成为愈来愈圆融和谐的;愈来愈巧于思辩就是成为愈来愈会争执的、暴力的。争辩不过意味着你的思维处在不和谐的状态中,没有争辩意味着思维已经达到一种深深的和谐状态。任何出于那个深深的和谐的就会是善,出自于内在的不和谐的就会是恶。你会做坏事是因为你是分裂的。每当你是不分裂的时候,善事将会开始透过你而发生,并非你必须做它——它会开始自己发生。 佛陀说:「做善事要快。」 为什么「要快」、要立刻去做呢?因为思维会说:「明天,等一等,让我们想一下。」而思考从未得到任何的结论。记得:思考从未得到任何的结论。一万年的哲学推论过程中,哲学还未达成任何一个结论。他们还未达到任何的真理,他们仍然在继续。同样的争论一直在以不同的形式、不同的方式重复着,哲学一直处在一种恶性循环中。哲学家依旧是没有结 论的;而没有结论意味着你的整个人生根本没有活过。 生命中所有的可能性都只会出自于决心,出自于承诺以及全然的投入,否则你总是一个旁观者,你从未加入任何的事情。除非逻辑上你对自已证明,直到你心满意足为止,说这是正确的。 据说曾经有一个女人问伟大的哲学家康德,是否愿意接受她为妻子,如果他愿意,那么她将会有无限的喜悦。她必须鼓足勇气才能这样问,因为康德根本不是一个浪漫的人,非常的不浪漫,绝对的不浪漫。他的生活不是一个自发性的生活,他是一个机械化的生活典范。他的整个人生虔诚地遵守某种例行公事。 在晚上十点他会上床睡觉,那意味的是:不会早一分钟,不会晚一分钟,而是准十点整。他的仆人……他只有一个仆人。还会有什么人会想要和这样的人住在一起?——只有一个。他的家人遗弃他;他是如此的机械化、如此的干枯,在家中显得如此的累赘。仆人通常只会告诉他时间——不是「现在是休息时间」;他只会走过去,然后宣布:「现是十点。」那时他会立刻跳上床。即使是有访客在,他也甚至不会对他们说一声再见。他会上床,窝在他的棉被里,于是那个仆人会对访客宣布:「现在请诸位离开,主人已上床休息。」 在五点整时,他必须被从床上拖下来。有时候天气真的是太冷,而他太疲倦,但这个惯例必须被遵守——即使如果他生病,这个惯例也必须被遵守。仆人被这样告知!也许有的时候他会觉得虚弱无力,想要睡久一点,但这个仆人一定不能听从。他必须被拖下来,即使是违背他的意愿。即使他说:「不!我想要睡觉。」仆人仍然必须将他拉出来。有时情况像是一场搏斗、一顿争吵。仆人必须打他、将他带出床外——那是他的职责所在。 那个女人一定是很稀罕!——但你总是能在任何地方找到疯狂的人。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和这个男人相爱。这个男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机器。而且你们知道康德怎么做吗?在听她说完后他说:「我会想一想。」而后他想了三年!——想出所有赞成的论点和所有反对的论点。他洋洋洒洒地写一篇论文论证结婚的优点在哪里,以及缺点在哪里。最后,他总算达到一个非常贫乏的结论,几乎称不上是一个结论:有一个比较有力的论点,那个论点是借着结婚你将会知道结婚是什么——无论是好或坏——你将会知道。那是比较站得住脚的论点。 所以他去敲那个女人的门。她的父亲来开门并问他:「你为什么来?」 他说:「我已经决定了,因为有一个论点比较站得住脚。总共有三百个反对的论点,三百零一个赞成的论点——所以我已经决定要结婚了。」 父亲咧嘴一笑,他说:「已经太迟了。她已经结婚了——而且不只是结婚,她也已经生了一个小孩!你来得有点太迟了。」 但那就是哲学家的方式。我甚至惊奇他可以在三年内达到一个结论。这是一个奇迹——哲学家从未得到任何的结论。他得出这个结论的那一刻一定是非常反常的时候。 一万年的历史已经足以证明:哲学依然是没有结论的。哲学只知道如何发问——没有回答。每一个回答转而成为十个更多的问题。 思维非常喜欢争论、思索。思维非常不喜欢下结论,因为一旦你下结论,思维就不再被需要了。结论意味着思维的死亡。如果你已经对最终的真理下达结论,思维将必须自杀。 思维非常害怕说「是」,而且思维非常害怕做善事,因为善事只能在一种无我的状态中被做。善事是一个没有思维的状态的衍生物。试着去了解——当我说试着去了解时,我不是在说试着去思索这件事。我只是在说,用心去听,带着一颗充满爱的心去听。 这些经文只能为心所了解。它们出自于曾经在地球上活过的最伟大的心灵,它们只能为心所了解。 「做善事要快」。思维在做坏事时才会快。如果你想要发脾气,思维从未说:「明天」,它说:「现在就做。」如果你想要捐献,如果你想要给一个穷人东西,思维会说:「等一等!先询问他是真正的穷还是在银行里有存款。而且先看一看……他看起来这么健康,为什么要给他?」 思维非常吝于分享任何东西,分享对于思维而言是很困难的。它囤积、它搜集、它慢慢地变成一个垃圾山。思维无法舍去任何东西——有用的东西、没用的东西,思维一直在搜集。谁知道:任何在今天是没用的东西也许明天会变成有用的东西。 做善事意味着去分享、去爱、去服务,成为慈悲的。这些是一个吝于付出的思维做不出来的。但思维不会说:「我不想去做。」因为那样是很不圆滑的。比较圆滑的方式是拖延——明天。思维是一个官僚,而且还不是一个普通的官僚,而是一个苏联的官僚。
摘自 奥修《法句经(四)》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