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坦加利强调不执着的重要,那就是欲望的停止、根植于本身当中,但不执着真的是在旅程的起点吗?或者它是在最终点? 开始和结束并非两件事,开始就是结束,所以,不要划分它们,不要以二分性来思考。如果你想要在结束的时侯宁静,你将必须从最初就开始宁静。刚开始的时侯,那个宁静将会好像一颗种子,到了最后,它将会变成一棵树,但树木隐藏在种子里,所以开始只是种子。 不管最终的目标是什么,它都必须隐藏在此时此地,就在你里面,就隐藏在最初,如果它不在最初里面,你就无法在最后达成它。当然,会有不同,在开始的时侯,它只能够是一颗种子,到了最后,它将会是完全的开花,当它是一颗种子的时侯,你或许不能够认出它,但是不管你有没有认出它,它都在那里,所以,当派坦加利说「不执着」在旅程最开始的时侯是需要的,他并不是在说,到了最后,它就不需要。 「不执着」在开始的时侯将需要一些努力,但是到了最后,它将是自发性的。在开始的时侯,你将必须去意识到它,到了最后,就不需要去意识到它,它将成为你自然的流动。 在开始的时侯,你必须去练习它,经常性的警觉是需要的,你将需要跟你的过去抗争,跟你执着的模式抗争,抗争将会存在,但是到了最后,将不会有抗争,没有另外的选择,没有选择,你只是流向无欲的方向,它将会变成你的本性。 但是,记住,不管目标是什么,它都必须从最初开始练习,第一步也就是最后一步,所以一个人对第一步要非常小心,唯有第一步走对了方向,最后一步才会被达成,如果你错过了第一步,你就错过了一切。 对于这一点的混乱将会一再一再地来到你的头脑,所以,要深入了解它,因为派坦加利将会说很多看起来好像是终点的东西,比方说,非暴力是终点--一个人变得很慈悲,深深地充满爱,没有暴力,也没有暴力的可能。爱或非暴力是终点,但是派坦加利会说:从最开始就练习它。 那个目标必须从最开始就在你的观点里面,旅程的第一步必须完全奉献给目标、导向目标、移向目标。在开始的时侯,它不可能很完全,派坦加利也不期望这样,你无法完全不执着,但是你可以尝试,那个努力将会对你有所帮助。 你会失败很多次,你会一再一再地执着,你的头脑甚至会执着于不执着,你的模式非常无意识,但是努力--有意识的努力将会渐渐使你警觉和觉知,而一旦你开始感觉到执着的痛苦,你就比较不需要努力,因为没有人想要痛苦,没有人想要不快乐。 我们不快乐,因为我们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但是每一个人都渴望快乐,没有人渴望痛苦,然而每一个人都在制造痛苦,因为我们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或许为了要求得快乐,而我们走向欲望,但我们头脑的模式是:我们实际上是在走向痛苦。 从最开始的时候,当一个小孩被生下来,然后被抚养长大,我们都灌输给他错误的操作过程、错误的态度。没有人试着要使他错误,但是带着错误模式的人到处都是,他们不能够成为其它的样子,他们是无助的。 小孩子,生下来没有任何模式,只有一个对快乐很深的渴望存在,但是他不知道如何去达到它,那个「如何」是未知的,他只知道这个原则是确定的:要达到快乐。他会在他的整个人生当中为它奋斗,但是他不知道它如何被达成、它在那里可以达成,他必须去那里找到它的手段和方法;社会教他如何去达到快乐,但社会是错的。 小孩子想要快乐,但是我们不知道如何教他快乐,任何我们教他的都变成到达痛苦的途径。比方说,我们教他要成为好人,我们教他不要做某些事,而做其它的事,我们这样教他,从来不曾想过那些事是自然的,或是不自然的,而如果任何我们认为好而教给他的是不自然的,那么我们就创造出一个痛苦的模式。 比方说,一个小孩子在生气,我们告诉他说:「生气是不好的,不要生气。」但生气是自然的,只是说「不要生气」,我们并没有摧毁那个怒气,我们只是在教他压抑,而压抑会变成痛苦,因为任何被压抑的都会变成有毒的,它会进入身体的化学,而变成有毒的。借着一直教他不要生气,我们是在教他毒化他自己的系统。 有一件事我们没有教他的就是要如何不生气,我们只是教他如何压抑愤怒,我们能够强迫他,因为他必须依靠我们,他是无助的,他必须跟随我们,如果我们说「不要生气」,那么他将会笑,但那个笑是假的,他的里面在沸腾,他的里面动荡不安,他的里面有一把火,而外面他却在微笑。 只是一个很小的小孩,我们就使他成为一个伪君子,他变成虚假的和分裂的,他知道他的微笑是假的,而他的愤怒是真的,但是真的必须被压抑,而不真的必须被强迫,因此他就分裂了。渐渐地,那个分裂将会变得很深,那个空隙将会变得很深,以致于每当他微笑的时侯,他都会笑一个虚假的笑。 如果他不能够真的生气,那么他对任何东西都不能够真实,因为如此一来,真实的存在就遭到谴责,他将不能够表达他的爱,他将不能够表达他的狂喜,他将会害怕那真实的。如果你谴责真实的一部分,整个真实的存在就被谴责了,因为真实的存在不能够被分开,小孩子无法去分割。 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小孩子会了解到说他没有被接受,就他现在的样子,他是不能够被接受的。不知道怎么样,真实的是不好的,所以他必须成为虚假的,他必须使用假面具。一旦他学会了这个,他的整个生命将会走入一个虚假的层面,而虚假的只能够导致痛苦,虚假的不能够导致快乐,只有真的、确切真实的,能够引导你朝向狂喜,朝向生命的高峰经验--爱、欢乐、静心,或是任何你能够讲出名字的。 每一个人都是在这种模式之下被带大的,所以你渴望快乐,但是任何你所做的都产生痛苦。朝向快乐的第一步就是接受你自己,但是社会从来不教你接受你自己,它教你谴责你自己,它教你对你自已有罪恶感,它教你拒绝很多部分的你自己,它使你残缺,而一个残缺的人无法到达目标。我们都被弄成心智残缺的。 执着就是痛苦,但是打从最开始,小孩子就被教导执着。母亲会告诉她的小孩说:「爱我,我是你的母亲。」父亲会说:「爱我,我是你的父亲。」--就好像某人只是借着成为一个父亲或成为一个母亲就自动变成可爱的。 只是成为母亲或父亲并不意味着很多,成为一个父亲就是去经历一项伟大的训练,一个人必须成为可爱的。而成为一个母亲也不只是怀孕生产而已,成为一个母亲意味着一项伟大的训练、一项伟大的内在修行,一个人必须成为可爱的。 如果母亲是可爱的,那么小孩子将会没有任何执着地爱,每当他找到某一个可爱的人,他就会爱,但是母亲们并不可爱,父亲们并不可爱,他们从来不以那种字眼来思考,那种爱是一种品质,你必须去创造它,你必须去变成它。 你必须去成长,唯有如此,你才能够在别人里面创造出爱,爱不能够被要求,如果你要求它,它可以变成一种执着,但那不是爱,然后小孩子将会爱他的母亲,只是因为她是他的母亲。母亲或父亲变成目标,但这些是关系,而不是爱,然后小孩子变成执着于家庭,而家庭是一种破坏的力量,因为它使你跟你邻居的家庭分开,你邻居的家庭看起来似乎不可爱,因为你不属于它,然后你就以你的社区或你的国家来思考,而邻近的国家就成为敌人。 你无法爱整个人类,你的家庭就是根本原因。家庭没有教你成为一个可爱的人、成为一个具有爱心的人,它只是强加某些关系在你身上。执着是一种关系,而爱是一种头脑的状态,但是你的父亲不会告诉你说:「要具有爱心。」因为如果你具有爱心,那么你也能够爱任何人,有时候邻居可能比你父亲更可爱,但是父亲不能够接受这个--任何人能够比他更可爱--因为他是你的父亲,所以,小孩子必须被教以关系,而不是被教以爱。 这是我的国家,所以「我必须爱这个国家」,如果只是被教以爱,那么我能够爱任何国家,但是政客将会反对它,因为如果我爱任何国家,如果我爱这整个地球,那么我就不能够被拖进战争。政客将会教导:「爱这个国家,这是你的国家,因为你在这里出生,你属于这个国家,你的生和死都属于这个国家。」那么他们就能够为了它而牺牲掉你。 整个社会都在教你关系和执着,而不是爱。爱是危险的,因为它不知道有疆界,它能够移动,它就是自由,所以太太会教她的先生说:「爱我,因为我是你的太太。」而先生会教太太说:「爱我,因为我是你的先生。」没有人在教导爱。 如果只是被教以爱,那么太太有可能说:另外一个人更可爱。如果整个世界都真的很自由地去爱,那么只是一个先生并不具有任何意义,只是一个太太也并不意味着什么,那么爱就会自由地流动,但那是危险的,社会不允许它;家庭不允许它;宗教不允许它,所以,他们以爱的名义来教导执着,然后每一个人都处于痛苦之中。 当派坦加利说「不执着」,他并不是在反对爱,事实上,他是在赞成爱。不执着意味着成为自然的、具有爱心的、流动的,但是不要着魔和耽迷。耽迷是一个难题,那么爱就好像一种病,如果除了你的小孩之外你不能够爱任何人,这是耽迷,你将会因此而痛苦,因为你的小孩可能会死,那么你的爱就不可能流动,即使你的小孩不会死,他也会长大,他越长大,他就变得越独立,那么,将会有痛苦,每一位母亲都为此受苦,每一位父亲都为此受苦。 当小孩子长大成人,他会爱上某一个女人,然后母亲就会受苦,一个竞争者进入了,但这种受苦是因为执着。如果母亲真的爱小孩,她一定会帮助他独立,她一定会帮助他进入世界去尽可能作最多爱的接触,因为她知道如果你爱得越多,你就越满足,然后,当她的小孩爱上一个女人,母亲将会很高兴,她将会很愉快地欢舞。 爱从来不会给你痛苦,因为如果你爱某人,你就爱他的快乐,但是如果你执着于某人,你并不爱他的快乐,你的爱只是出于你的自私,你只是顾虑到你自我中心的要求。弗罗伊德发现很多事情,其中之一就是对母亲或父亲的固置(fixation)。弗罗伊德说:最危险的母亲就是一个强迫她的小孩非常爱她,以致于他变成固置的人,那么他或许就不能够去爱其它任何人,有成千上亿的人因为这种固置而受苦。 我研究过很多人,几乎所有的先生,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先生,都试着要在他们的太太里面找到他们的母亲,当然,你无法在你的太太里面找到你的母亲,你的太太不是你的母亲,但是有一个对母亲很深的固置存在,然后先生会对太太不满意,因为她并没有像母亲一样地对待他,每一个太太都在她的先生里找寻她的父亲,没有先生能够是她的父亲,而如果她不满意于她先生对待她的方式,她就对他不满意。 这些都是固置。以派坦加利的说法,他称之为执着,而弗罗伊德称之为固置,所用的文字不同,但那个意义是一样的。不要固定,要流动,不执着意味着你不固定;不要像冰块一样,要像水一样地流动,不要冻结起来。 每一个执着都会变成一个冻结,那是死的,它并没有随着生命脉动,它不是一个经常在移动的反应,它并不是一个片刻接着一个片刻都是活的,它是固定下来的。你爱一个人,如果它是真正的爱,那么你无法预测下一个片刻会发生什么,它不可能预测,因为心情的改变就好像天气,你不能够说下一个片刻你的爱人还会爱你,下一个片刻他或许就不觉得爱了,你无法预期。 如果他下一个片刻也爱你,那很好,你会感谢,但是如果他下一个片刻不爱你了,那也没有办法,你是无助的,你必须接受他没有那个心情的事实,它不值得你伤心,他只是没有那个心情,你接受那个情况,你不强迫爱人假装,因为假装是危险的。 如果我对你觉得爱,我说:「我爱你。」但是下一个片刻我可以说:「不,在这个片刻我不觉得有任何爱。」只有两个可能性:或者你接受我不爱的心情,或者你强迫我对你表示爱,不管我觉得爱或不爱。如果你强迫我,那么我就变成虚假的,而那个关系就变成一种伪装、一种伪善,那么我们互相就不真实,两个互相不真实的人怎么能够处于爱之中呢?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将会变成一种固定。 太太和先生,他们是固定的、死的,每一样东西都很确定,他们互相对待对方,就好像对方是一件物品。当你回家,你的家俱是一样的,因为家俱是死的;你的家是一样的,因为家是死的,但是你无法预期你的太太是一样的,因为她是活的,她是一个人,如果你期待她跟你离开家的时侯一样,那么你是在强迫她成为跟家俱一样、跟物品一样。执着迫使人们成为物品,而爱帮助人们更自由、更独立、更真实,真理只存在于经常的流动当中,它从来不可能冻结。 当派坦加利说:不执着,他并不是说要扼杀你的爱,相反地,他是在说要扼杀所有毒化你的爱的东西,摧毁所有扼杀你的爱的障碍。只有瑜伽行者能够爱,世俗的人不能够爱,他只能够执着。 记住:执着意味着固置,你无法接受任何新的东西,你只能够接受过去的东西,你不能够允许现在,你不能够允许未来改变任何东西,但生命就是改变,只有死亡才是不变的。 如果你不执着,那么,从一个片刻到下一个片刻,你都能够没有任何固置地行动,每一个片刻,生命都将带给你新的快乐、新的痛苦。将会有黑暗的夜晚,也将会有阳光普照的日子,你是敞开的,你没有固定的头脑,当你没有固定的头脑,即使痛苦的情况也无法使你痛苦,因为你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来跟它比较,你不预期其它任何东西,所以你不可能感到挫折。 因为你有要求,所以你才会感到挫折。比方说,你认为当你回到家,你太太将会站在门口迎接你,如果她没有站在门口迎接你,你就不能够接受,这给你挫折和痛苦。你要求,而你透过你的要求而创造出痛苦。唯有当你执着,才可能要求,你不能够对陌生人要求,唯有在执着的情况下,要求才会介入,那就是为什么所有的要求都变成如地狱般的。 派坦加利叫我们不要执着,这意味着要成为流动的,接受任何生命所带给你的东西,不要要求、不要强迫,因为生命不会按照你的意思,你不能够强迫生命按照你的意思,最好是跟着河流走而不要推它,只要跟着它流:这样才可能有很多快乐,已经有很多快乐围绕在你的周围,但是由于你的固置,所以你看不到。 「不执着」在刚开始的时侯只是一个种子,到了最后,它将变成无欲,在刚开始的时侯,不执着意味着没有固置,但是到了最后,不执着意味着无欲--没有欲望。刚开始的时侯是「没有要求」;到了最后是「没有欲望」。 如果你想要到达这个「没有欲望」的结果,那么你就要从「没有要求」开始。尝试派坦加利的处方,即使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也可以,在二十四个小时里面,只要随着生命流动,不要要求任何东西,任何生命所给予的,你都觉得感激、觉得感谢,在二十四个小时里面,只要以一种祈祷状态(宁静状态)的头脑来行动--不要要求、不要强求、不要预期--这样做,你将会有一个新的敞开,那二十四个小时将会变成一个新的门,你将会觉得你能够变得多么狂喜。 但是在刚开始的时侯,你将必须很警觉,对于追求者来讲,你还不能够期待说「不执着」可以成为一种自发性的行为。
摘自 奥修《瑜伽始末》第八章 |